她反应过来后,手脚并用朝齐绩爬过去。
齐绩有些抗拒地退后,却被陆昭从背后往前推了一把,触碰到安姨伸过来的手。
温暖的,柔软的一双手。
突然就没有那么抗拒了,他钻到安姨的胸前,停在她的伤口处,问她:“妈妈,这里疼吗?”
安姨的眼泪一瞬间断了线,她抱着怀里的齐绩,掌心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小时候每一次哄他睡觉一般。
齐绩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像个在外面疯玩了一天的孩子,躺在妈妈怀里很快睡着了。
安姨看他睡得踏实,一动不动地护他在怀里,生怕一个细微的动作将他吵醒。
她一个姿势保持了很久,直到手脚麻木不能不动弹,安姨才发现对面的几个鬼一直在,没有一个试图阻止她。
“你们一定要带他走吗?”她看着怀里安睡的齐绩问。
陆昭说:“他本来就不该留在人间。”
安姨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开口道:“梁露凇的事我全都告诉你们,能不能让我想多抱他一会儿?”
陆昭没有拒绝,她就当他答应了。
“二十五年前我把儿子送到原先那家育婴所,没想到会起一场大火,那场火烧死了二十五个孩子,让我们母子阴阳永隔。”
安姨回忆着,那个时候育婴所没有人出来给他们解释,她作为一个单身母亲四处奔走只想要一个真相,因为她总是能在午夜梦回后听到废墟的方向传来齐绩的声音。
她一度以为自己魔怔了,明明废墟之上已经建起新的大楼,原先的痕迹早已经被掩埋,可她总感觉儿子一直在自己身边。
她发现自己被困在了那场火的梦魇中。
于是新的育婴所开张,她应聘成了这里的护工,一干就是二十多年,靠着怀疑儿子没死的执念支撑着自己。
直到几个月前,梁露凇成了所里的新大夫,她长得年轻漂亮,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可梁露凇偏偏找上她。
梁露凇自称学过心理学,说她心里有执念未散,可以帮她解开心结,她以为遇到了好人,便将自己的事全都告诉了她。
梁露凇给她做了几次心理疏导,她觉得效果不错,渐渐的开始放下。
直到有一天,梁露凇送给她一条项链,上面坠着一枚幽蓝色的亮片,梁露凇说这是天星碎片,戴着能消除梦魇,嘱咐她不能轻易摘下来。
自从戴上那条项链,她就开始频繁梦见当年的那场大火,梦见那些孩子拼命想要逃出来。
脑海里冒出一个浑浊的声音,告诉她,她的儿子就在其中,它有办法让她们母子团聚。
她把那个声音的事告诉梁露凇,对方却说这正是她内心深处真正的梦魇,只有认清它克服它,心结才会解开。
她半信半疑,直到慢慢发现自己的行为开始不受控制,她被脑海里那个声音蛊惑,相信自己真的可以与儿子团聚。
心中的执念不减反增,她竟然真的按照那个声音说的做了,因为她看见了那些孩子的魂魄。
那些魂魄哭喊着求她帮自己,说只要有了新的肉|体他们就能复活。
她想要复活儿子,却没有发现齐绩的魂魄,于是抱着赌的成分想要试一试,万一儿子的魂魄也和他们一样呢。
从那天开始,她在脑海中那个声音的指引下为魂魄挑选合适的肉|体。
有一天她发现吊坠上的星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口处异样的感觉,她那时不以为意。
她小心翼翼地为魂魄寻找新的肉|体,还是被梁露凇发现,本以为会被阻止,却发现梁露凇竟然对她说这样做是对的。
甚至那些她没有想到的马脚,都被梁露凇帮忙遮掩。
她不知道梁露凇是什么人,又是怎么做到那些事的,她只知道那些愤怒离开的父母再也没有找上门来,那些被逼出原身的魂魄被带走后就再也不见踪影。
终于,脑海中那个声音告诉她有办法复活齐绩,只是齐绩的魂魄与其他的孩子不同,只有用重生阵才可以。
她信以为真,便趁着夜深,在三楼的房间门口撒上骨灰让里面的人睡着,很久就挑好了二十四孩子为重生阵献祭。
为了寻找合适齐绩的肉|体她等了好久,直到梁露凇告诉她,最合适的孩子出现了。
于是那天她几乎按耐不住,第一时间就去见了朱康乐。
朱康乐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怪不得第一次见面他就不太喜欢安姨。
“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安姨说,“没想到是我被梁露凇利用,她现在应该已经跑了吧?”
“嗯。”陆昭应声,“事情已了,我们得带走齐绩。”他的声音带着冷意,安姨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怀里的齐绩,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她的眼中无限深情,却眼睁睁看着齐绩从自己怀中被抽走。
“鬼差大人,求求你一定要帮齐绩下辈子投个好胎。”安姨说。
“我说到做到,”陆昭说,他转身要走,安姨手脚并用爬着追上来。
“你们能不能,把我也带走?”安姨忐忑地问,脸色灰败,没了对生的渴望。
陆昭却道:“我们只管死人,活人的事归人间管。”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迈出育婴所的瞬间,陆昭突然感觉肩上一沉,江昀一整个倒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