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首看了一眼,“但愿神仙能宽恕二叔。唉……”
宋仙姑上前扶住李汝萤:“公主莫要担忧,想必葛施主诚心忏悔,神仙定能饶恕他的。”
又对几个士兵说,“几位官爷不若随我去厢房等候,待葛施主得了神仙宽恕,我再告知官爷?”
金至简只是给他们下达了带这葛二叔进观的命令,倒也没说之后再将这田舍翁怎么着。
是以,几名士兵不敢去厢房躲闲,只拱手告退。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按照李汝萤先前所设想的那般顺利进行着。
眨眼间,便来到了她与金至简大婚之日。
入夜,红绸将全朔安的树枝挂满,长街处处皆挂满精美华丽的灯笼,整座朔安笼罩在一片彩云之中。
李汝萤头佩两博鬓,簪十二花钗,身着深青色绣五彩翚翟的吉服。
在伞扇灯烛的前后拥簇下,她经宫人导引来到甘露殿外。
殿门从内打开,金至简着衮冕,亲自将李汝萤接入了内室。
宫人奉上饭食,又向共坐榻上的二人遥遥撒上五色花果。
待宫人退去,金至简握起李汝萤的手。
“阿萤,自今日之后,你终于只属于我一个人。”
红烛下,她的面颊令他有几分痴醉,令他情不自禁想要亲吻上去。
李汝萤侧首躲过,替他斟酒。
“用过合卺酒后,你我才是夫妻。”
金至简的眸色落在她持盏的手上,看着她将酒盏贴近他的唇侧。
他将酒盏接过放去一侧,倾身将她抵去床侧。
“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些俗礼。”
金至简的脸与她近在咫尺,呼吸扑打在她脸上,只要再近一分,便能将她亲吻
李汝萤双手环在他的脖颈上,微微起身,将下颌抵在他肩上。下一瞬,隐在广袖之下的手握紧匕首向他刺去。
布帛被刺裂,却听得“哐当”一声,金属器物坠地的声音响起。
破裂的礼服裂缝之下,泛着凛凛金光。
他在礼服之下,竟又罩了一层金丝软甲。
金至简抬手紧扼住她的手腕,另一手紧紧将她环住。
“阿萤,你我相识将近七载,我岂会不知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一直想要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松开手,侧首看向她,“你想要在此刻杀了我。”
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向窗外的方向。
可她越是这样沉默,却越令金至简觉得心痛。
“从来成王败寇,可是我为了你我愿意留下他们那些人的性命,但你又是如何对我的?我给了你十五日,我希望今夜你的的确确是想通了想要安心做我的皇后,可是你却依旧想要杀我!”
他伸手钳住她的下颌,令她被动地看向他。
“告诉我,告诉我在你心里你不是真的想要杀我,是你放不下你那些所谓的国仇家恨。”
李汝萤轻声:“不,我是真心想要杀你。”
“为什么?!”
金至简力竭声嘶,“现如今,朔安城的百姓全都敬我为千古明君,你们中原人不是常说,得民心者得天下,我既已得了民心,为何我便不能是这天下之主?”
“他们如今敬你为明君,可若他们知晓如今的国库全都被雅柯洗劫一空,而你所减免的赋税,也会在一年后累以数倍重新加在他们的身上。此后他们的子子孙孙每年都要替你偿还你所答允雅柯的岁币,他们的子孙亲人会被你随意当成礼物献给蛮夷为奴为婢。
李汝萤从他手中仰头挣脱,“届时,他们可还能如今日这般称呼你为千古明君?”
她轻嗤一笑,“金至简,你如今驱虎吞狼,焉知不是在与虎谋皮?难道旁人唤你一声‘陛下’,你便真当自己就是这天下的君王了么!”
金至简抬起右手向她掌掴而去,厉声:“闭嘴!”
下一瞬,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向李汝萤扇去的那只手,心疼地上前触摸她的脸。
“阿萤,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打了你……”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那把匕首,交握去她的手中,右手平伸在她面前,“阿萤,它打了你,这只手任凭你处置,只要你消气……”
“你何苦多余作戏?”
李汝萤被他扇带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眼神又向窗外看了一眼,随后握着那匕首冷笑,“怎么?你以为单凭你新罗王子的身份,便能令雅柯心甘情愿地供你驱策?
“你莫不是忘了当初高句丽联合百济征伐你的先祖,是谁发兵十万,保住了你们王室的性命?”
金至简钻进双拳,一拳锤陷进身侧的床柱上。
“不要再说了。”
窗边忽有绚丽的烟花绽放,李汝萤也跟着绽出笑颜。
这是她跟薛勉约定的信号,这代表皇宫中的皇帝等人,皆已被薛勉平安转移到了密道之中。
大殿中忽然变得异常安静,似乎连殿外的鼓乐声都已消失不见,空气中传来些许烟烧的气味。
“陛下,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宦官忽然在殿门外焦急地向殿内呼喊。
金至简烦乱道:“何事如此慌张?若无真的大事,今夜便将你的脑袋割了当马球!”
宦官诺诺道:“城门外,来了好多兵!”
“慌什么?雅柯的赞普先前只是说大概明日大军才会全都集结城外,与朕共商大计,这早一晚也是正常的。”
金至简戴上冕旒,将殿门推开,看着南面天空上泛着的火光却不禁蹙起了眉。
这哪里像会盟,这分明是有人要攻城!
宦官声音颤抖:“陛下,快逃吧!看那城外的声势,至少要有十万人马,咱们城中兵士不过五万,是抵挡不住的……啊!”
只听得宦官凄厉的一声喊叫,他的声音瞬间埋入了消失在了殿外不知是军鼓还是大婚所演奏的钟鼓声中。
大殿的门槛外,一颗血淋淋的脑袋顺着石阶滚落下去。
李汝萤下意识别开眼。
余光中,金至简的身影消失在了殿外。
“看好皇后,不要让皇后乱跑!”
“是,陛下。”
李汝萤等的就是金至简将她禁足在此的这句话。
她站起身,想要将殿门紧紧闭拢。
须臾间,一双溅有血迹的手挡住了她阖门的动作,金至简的脸再度出现在她眼前。
“敌军来袭,朕的皇后岂能不伴朕身侧,看朕如何亲临城门,卫守你我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