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还算神清气爽,脑海里几瞬的空白之后我看看照进房间的阳光,才慢慢回忆起昨日的场景。
我扶着额头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我记得我勾了段修之的脖子,我竟胆子大到敢轻薄段修之了。
我还记得我那句豪迈的与尔同消万古愁,也记得段修之反问的那句:却上心头的愁?
最刺激的是我还承认了,真是好样的。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自己这份小心翼翼决心藏起来的心思被当事人直接抓包了,且没有诋毁的余地,我该如何是好。
我努力回忆当时段修之的神情以及后边发生的事,奈何只记得我惬意的躺在甲板上,背了两句唐珙的名句凸显了下文化,星星越来越看的模糊,然后似乎就睡了。
至于怎么回来的我记不得,但此时此刻没有妍儿在旁边紧盯着,我合计醉酒之事我爹娘该是不知,这么看段修之还算有用且仗义。
至于我。
还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穿书女配呢。
草草缕了下昨日之事,我开始犯愁。
现在当务之急是思考往后的我该如何面对段修之,大概是因为酒后迟钝,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结果,想来入宫那日我这龌蹉的小心思就已经暴露了,但是段修之并未戳破。甚至还邀请我赏霞饮酒,送我回家,估计是没把我这份心思放在心上。
如此这般,我是否可以假装喝醉了全然不记得彼此说破了这件事?然后万事一如既往。
我点点头,这事儿就这么办。
伸了个懒腰准备梳妆出房转转,唤了妍儿,她倒是来的快,那副漂亮的小脸上有藏不住的欣喜。
我撇了她一眼,转身假装漫不经心的对镜描眉道:你若再不说我就换个管事丫头。
妍儿小脸一塌露出几分少女的可爱,但很快又是满脸欣喜道:本来是想等老爷夫人亲自与小姐说的,研儿听说端王府已经请期请好了,迎亲定在下个月初八。
我手一抖,这眉毛算是画歪了。
不知是因为眉毛没画好的气急败坏,还是心底的悸动作祟,总之我觉得我有点无措。整理了下语言终究却问了句:二皇子来了?
妍儿失落的摇摇头道:二皇子没来,是遣了人来与老爷夫人说的。
妍儿透过镜子瞄了我一眼,眼神里流露出来些关心,然后小心翼翼的安慰我道:请期是大事,但那是端王府操心的事情用不着咱们摄政王府操心,既然已经请了下来那么通知时日的流程二皇子没来倒也没什么。
我眼眸一落,又抬起头端详铜镜,有些不真实。前世我是齐腰卷发,走高冷妩媚路线的。此时却是墨发看似简单却精巧的编起,两支剔透翠绿的耳坠正配一身纱质绿衣,裙子的领口绣着星星点点的精致小花作为点缀,柳眉杏眼朱唇粉面,与前世一样的五官,此时却少了妩媚多了娇媚。
我甚至觉得我生来就该是这个模样,前世的我反倒像是一场别致的梦。
我喃喃道:下个月初八没有多少时日了,我真的要嫁人了啊。
心里泛了点甜蜜,我拉着妍儿准备出门,有件事耽误些时日了。
按照此处的传统,两情相悦的男女在成婚前女子是要送给男子一件信物表达心意的,我从前觉得两情相悦这四个字实在刺耳,表达心意几个字更是别扭,索性依仗着段修之知道我不是这里之人,也就一直装傻,打算着把这礼物给省了。
如今我却觉得,假装勉为其难地送他个物件来也好,不枉费我这一番暗搓搓的爱意。
思来想去决定送他个扳指,这年代没有婚戒一说,由此扳指即藏了我的心意也变相的表达了我的一番情意,正合适。
我到了那家皇城最大的珠宝铺,段修之打发簪的这家铺子。说起来也算好笑,沐袭人没要来的发簪如今却在我的手里,段修之曾说那发赞是送给心上人的,但端王府那晚他为了试探我是否是真的沐袭人之时,竟把那宝贝发簪当成了道具。
什么多情浪漫都是胡扯的,在算计试探谋权篡位前,段修之根本就是视自己的爱情如粪土,我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我视线落在一个翠绿扳指上,除了精致贵气之外,最令我在意的便是那成色与太后送我的镯子很相近,像是一对,颇和我心意。
打发妍儿去付钱,而我一边往店铺外走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扳指,琢磨着如何佯装不在意的送给段修之。
大概是这扳指看起来挺值钱,触发了我所知道的剧情之外的情节。
我如果知道有这么一出变故,我是绝对不会出门搞个什么翠绿扳指的,性命要紧。
来不及后悔,我两眼一黑,被迷晕了。
醒来的时候我在一个昏暗的小屋里,小黑屋谈不上,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最要命的是门口镇定自若的倚着一个男人,如果说还有什么更让我忧心的,那就是扳指还在。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不是劫财啊。
我有点想哭。
我深吸一口气,想起来从前看过的那些个话本子,有权势的王公贵族被劫持后常见台词该是恐吓对方并表露身份,比方说:大胆贼人你可知道我是谁。
但那都是话本子的桥段,我不信。
那绑匪镇定自若之态明显是蓄谋作案来抓我的,这节骨眼上谁逞能谁找死。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问个比较实际的问题作为开场:你可打算害我性命?
那绑匪噗呲一笑,大概是这声笑听起来还算友善,我胆大了一些,竟然还留意起绑匪的模样来。如果不是他绑架了我,客观来说确实是个俊朗少年。
用二十一世纪的话就是痞帅痞帅的,棱角分明的脸,配上凌厉的眉宇。此时他嘴角带笑,旁人看来也许温柔和善,甚至称得上一身正气,我却心里一紧。那双玩世不恭的双眼下藏的是一个人的底气,那份底气下又带着威慑。
那份威慑感令我不适。
这份威慑感与段修之却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