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依旧是银白色盔甲,手中的武器已经换了长枪,胯i下骏马如火烧云般绚丽的色彩,是整片暗沉天地里唯一一抹亮色。
“杀!!”
新一轮厮杀一触即发!
而在这压抑的氛围中,依旧是裴晏枪尖一挑,在所有人的惊呼“陛下”声中,率先冲进敌阵!
挑刺、洞穿、劈砍……所有人都惊愕地见到新帝长枪所到之处,招招是直取性命的利落。
“陛下!危险!”李元德惊呼出声。
冷光突闪,刀锋直指裴晏面门,是敌军杀至眼前企图硬生生将他逼退,可他竟然不躲不避,一枪洞穿,那刀锋擦着他脖颈掠过,只差分毫。
疯了,真疯了,李元德感觉自己手心冒汗,天子之尊,竟毫不在意要以命换命么!
——惨叫、哀嚎、怒吼与狂沙几乎要遮蔽天日,战场上每个人都在失去,每次失去的怒吼都痛彻心扉,每一声都是裴晏想做却做不到的。
周遭万物似已虚化,在这天地间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
裴晏依旧表情如冰。
这一战足足打了数十个时辰,等到天又重新亮起,各方才勉强收回,而才休整不到数小时,又卷土重来!
裴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浑身的血液在沸腾,身上银白色盔甲已被血染透了,偶尔洞穿过谁的胸膛,能从对方惊恐的神色与瞳孔中洞见自己脸上隐隐的疯狂。
他撕裂了谁,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闻到了自己喉间浓重的血腥味。
“绝不后退!往前!”李元德嘶哑的吼声贯彻天地。
他稳稳地抬枪,一枪i刺穿谁的喉咙——这次他对上双同样蓝的眼睛,对方的神情扭曲,带着不甘心,喉咙发出“嗬嗬”之声,瞪大眼倒下。
他听见周围谁哭喊“吾王!”,同样是蓝色眼睛的士兵飞扑往前,看他的目光如妖魔,带着警惕与慌乱,随后这些人也都葬送在他的枪下。
——是伽兰人。
他没有半分波动,看着这片大军猝然溃散。
最后与他有联系的血缘,也终于断裂。
这场战不知打了多久,来了又退,接着又战,有将士撑不住呕吐,也有人手臂几乎握不住刀,而直到最后敌军的战旗被砍倒,落荒而逃时,西北军面面相觑片刻,手猛地一颤,兵械纷纷落地。
“赢了?”
“赢了!!”
刹那间,还活着的人发出声嘶力竭又无意义的呼喊,疲惫不堪的人靠战友扶持才能站稳,城门打开,城中守卫之人纷纷策马而来,紧急搬运还活着的战士回城。
“陛下,我们胜了!”李元德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您……您可还好?”
裴晏目前浑身浴血,盔甲都几乎染成血红色——李元德知道,这些都是敌人的血,他见到过在战场上的裴晏,像是在宣泄什么般,几乎有些疯狂,每一招都是直取敌人性命,毫无犹豫。
西北军在战场上是不敢靠近他的,如今李元德也不太敢贸然接近,即使战争已过,但裴晏握着枪的手依旧紧绷,李元德只能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
握着枪的手缓缓放松,裴晏终于转头看向他,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模样。
他卸下盔甲,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只沾染一丝血迹——那是在他用枪尖刺穿伽兰国王时被溅到的。
只片刻,他又如往日般,是片冷淡的雪花了。
“且整军,回城。”他轻轻开口。
回城之路并不漫长,只是路上全是战士的躯体,敌军的友军的,战场上浓浓的硝烟气味还在,四处都有断裂的刀刃,大军缓慢往回行进,裴晏在队伍中心,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黯淡的血迹。
临近城门,队伍开始骚动,若有所感的,裴晏突然抬头。
城墙上,无数兵士林立,漆黑的盔甲间,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如云中月。
“……!”
裴晏身子一颤,下意识勒住缰绳,云踏火嘶鸣一声,随之停下。
太熟悉了,那个身影,他曾无数次在现实与梦境中看到过,也曾放肆地用眼睛、嘴唇、手描摹过。
但怎么可能?这道身影分明被他亲手推开,还他自由。
他疑心是幻觉,有些茫然地看着,一直平静如冰的表情终于露出裂痕。
——我是已经疯了么?
他这么想着。
直到他听见身边李元德轻咦出声:“城墙上那个人是谁?”
裴晏握着缰绳的手一顿,不敢置信地死死盯住了那道身影,脑内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不受控制扬鞭策马,哑声喊道,“驾!”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云踏火越过战火硝烟,飞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