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你怎了?”夙红绡故作柔弱,欲上前安抚,却见聂烛惑眼底魔焰暴涨,猛地挥袖,将她推开。
他踉跄下榻,似要逃离这幻象,口中喃喃:“行之不会如此……他不会……”他忽而抓住床沿,双手一掀,竟将整张雕花紫檀床掀翻在地,轰然巨响中,夙红绡猝不及防摔倒,红纱散乱,狼狈不堪。
“你!”夙红绡跌坐在地,愣了片刻,随即气得眼眶泛红。她费尽心思,施秘药,用魅术,竟换来这般羞辱?
她猛地起身,指着他怒骂:“聂烛惑!你这瞎眼瘸腿的残废,本座好心照料你,你竟敢如此对我!”
骂着骂着,她胸口起伏,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泪水滚落,艳丽面容上满是委屈与不甘。
“王行之……”夙红绡倚在窗边,手中玉盏摔得粉碎,红唇微抿,“好一个王行之,连本座的药都压不住你在他心中的影子。”
“本座倒要瞧瞧,你究竟有何魔力,能叫这魔尊为你疯魔至此!”
金帐渐冷,夙红绡倚在榻边,望着昏迷中的聂烛惑,眉眼间已无初时的兴致。她非蠢人,月余相处,早已察觉这男人心有所属。
“罢了。”夙红绡起身,红纱轻曳,语气带了几分倦怠,“这残废既心有所系,本座留着也无趣。”
她抬手拈起一缕香烟,目光微冷:“欧阳殇秋,给我回来,这货我要退了。”
不多时,血衣楼主玄衣而至,鬼面无波,声音如冰:“退人可以,钱不退。交易已成,血衣楼不做亏本买卖。”
夙红绡闻言,冷笑一声:“你这冷血东西,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本座花了千金,换来个心不在此的废人,也罢,带走便是。”她挥挥手,懒得再看聂烛惑一眼。
欧阳殇秋也不多言,俯身将昏迷的聂烛惑扛上肩头,转身离去。
药王谷中,草木葱茏,药香扑鼻。一只青鸟啼鸣婉转,盘旋于谷口,似在迎客。
欧阳殇秋携聂烛惑入谷,卸下肩上重担,将其安置在一间竹屋内。
他摘下面具,悠然坐下,端起茶盏轻啜,又随手翻弄起案上的药草,似回了自家一般自在。
竹帘轻动,苏砚青缓步踏入,一袭青衫,病容苍白却难掩风流。
他瞥了眼榻上昏迷的聂烛惑,又看向欧阳殇秋,语气带笑却不无揶揄:“哟,欧阳楼主,你怎又把这晦气魔尊拖我这儿来了?”
“上次他心如死灰,我瞧一眼便说不治,你莫不是忘了?”
欧阳殇秋放下茶盏,淡淡道:“此番不同。上回他求死,这回他想活。”他顿了顿,唇角微勾,“他有了心上人。”
“哦?”
苏砚青一听,眼中八卦之火瞬间燃起。他拖过一张竹椅坐下,手肘撑案,兴致勃勃道,“此话怎讲?快与我说说,这无妄魔尊怎就痴情起来了?”
欧阳殇秋也不推辞,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娓娓道来:“此人被合欢宗宗主夙红绡掳去两月,她使尽手段,喂迷药、下媚术,想叫他拜倒裙下。谁料此人痴心不改,昏迷中只念一个‘行之’,清醒时眼底尽是思念。夙红绡折腾半晌,反倒成全了他一片深情,最后气得退货。”
他语气平淡,却绘声绘色,似说书人讲起一段传奇。
苏砚青听得津津有味,时而抚掌轻笑,时而啧啧称奇:“好一个聂烛惑,竟叫那夙红绡无功而返。这‘行之’是何人也,竟有如此魔力?”
欧阳殇秋摇头:“不知。许是个剑修。我懒得深究,反正人交给你了,你爱医便医。”
苏砚青闻言,起身走至榻边,俯身细察聂烛惑气息。他指尖轻点其脉,片刻后笑道:“有趣。这人心脉虽弱,却有一股韧劲,似枯木逢春。”
“罢了,看他痴情至此,我便救他一救,也算全了这段缘。”
他转头瞥了欧阳殇秋一眼,“你且留下喝茶,我开几副药,赠予你那些楼里的探子。”
欧阳楼主拱手道:“苏谷主慷慨!”
自此,聂烛惑便在药王谷隐居下来。
苏砚青以灵药调理其残躯,又以针灸驱散体内余毒。聂烛惑初时神智昏沉,醒来后沉默寡言,只偶尔凝望窗外,似在寻觅什么。
然随着时日推移,他体内魔气渐复,双目清明,昔日大乘期圆满的气势隐隐重现。
某日,晨雾未散,聂烛惑独坐庭中,槐树下,手抚“守心”剑,剑身微颤,似感应主人心绪。
他低声道:“行之……九叔定要找到你。”声音沙哑,却满含深情。
雾气袅袅,茶香渐浓,一段旧缘悄然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