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深,不就在你背后么?”厉渊劫戏谑道,“怎么不回头看看,本座瞧他等得心都快碎了。”他故意放慢脚步,靴底碾过满地枯叶白骨。
最后半句几乎是贴着沈君珩耳畔呢喃,腐臭的吐息混着血腥味,冻僵了后颈细小的绒毛。
咔哒,咔哒,咔哒。
身后的玉笛声也伴着脚步声缓缓逼近,每一步都精准踩在心跳间隙。
腹背受敌。
冷静。
沈君珩调整呼吸,心中计算距离,指尖在剑柄轻叩三下。
三、二、一——
算准时机,敛光剑骤然爆出月华般的清辉!先是一记“白玉弧月斩”逼退厉渊劫,旋即旋身横扫,剑锋直取身后之人咽喉!
剑风掀起来人额前碎发。
沈君珩的剑尖猛地凝滞——正是谢云深在吹奏玉笛。
那张面容,一模一样。
面色青白的谢云深抬起头,看向沈君珩。
视线交织的刹那,趁着沈君珩分神的瞬间,厉渊劫狞笑一声,掌心突然一翻,一只通体漆黑的蛊虫如飞镖般射出,那蛊虫背甲上分明刻着往生殿的咒纹,直取沈君珩灵台。
卑鄙。
沈君珩眼睛一眯,当机立断,立刻催动灵力。
腕间桃木剑穗应声而断,花无情封存其中的剑气炸成漫天星火,将蛊虫碾成齑粉,随风而去。
“漂亮,漂亮。”纷纷扬扬的花雨中,厉渊劫抚掌大笑:“不愧是花无情的徒弟!”
沈君珩垂眸,看着消散的最后一瓣桃花。
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冰寒。
需先解决掉厉渊劫,没有再失误的机会。
沈君珩指节收紧,剑势骤变,一道灵力注入,敛光剑发出龙吟般的清啸。
然而厉渊劫身形一动。
“嗤——!”
一声裂帛之音骤起,厉渊劫反手一扯,竟撕碎皮囊将自身脊骨生生抽出!
黑血未溅,那森白骨节已凌空扭曲,化作一柄幽森骨刃,煞气如潮,缠绕其上的黑雾翻涌如游蛇,所过之处,空气竟被蚀出缕缕惨白烟痕。
电光石火间,骨刃已破空而至——快!快得不及瞬目!刃锋未至,腐风先到,沈君珩鬓边一缕发丝触之即枯,化作飞灰!
“铛!”沈君珩迎面横刀格挡,火星四溅。
就在刀剑相撞的刹那,欺身而上的厉渊劫黑袍骤鼓,袖中忽地迸出万千蛊虫,劈头盖脸朝沈君珩的正脸爆射而去。
沈君珩眸中寒星一闪,手腕急转,剑光如雪瀑倾泻,“雪魄千星斩”——
第一剑横削,三只蛊虫尚在振翅,首部已飞旋而起;
第二剑斜撩,五道虫身当空断作两截,墨绿汁液还未溅出;
第三剑回旋,剑光化作满月银轮,十余蛊虫同时爆裂!
他身形如鹤舞回风,剑招行云流水。每一剑都精准斩落蛊虫头颅,虫尸堆积,断翅残肢俱在沈君珩周身丈许外,垒成一道狰狞的黑环。
“噗嗤!”
忽闻两声黏腻异响——厉渊劫的眼球竟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腥黄汁水迸溅,破瞳钻出两条几尺长狰狞白蛆,凌空抽动。
原来那并非“眼珠”,而是两颗孵化中的“虫卵”!
虫身布满环状血斑,獠牙开合如剪,带着腐尸恶臭直扑沈君珩面门。
沈君珩心头剧震,足尖急点地面,身形后仰如折柳,瞬息间已飘退三丈,敛光剑顺势划出半月清辉。
风刃裹挟剑光卷起一道光幕,将那两条恶蛆连皮带肉斩落,虫尾一甩便将四周的墓碑抽得粉碎。黏液滴落处,惨白砖石“滋滋”腾起毒烟。
却在抬眸时浑身血液凝固——
厉渊劫扭曲的身影,竟径直越过他扑向身后的谢云深。
不好!障眼法!
厉渊劫真正的目的是!
“你猜——”那黑洞洞的眼眶里又“长”出两颗纯黑珠子,滴溜溜诡谲转动,“失去至亲之人是什么滋味?”
“哈哈哈哈。”
沈君珩瞳孔皱缩,他直接撕开光幕,甚至来不及思考,立刻飞身跃向谢云深。
“住手!”
黑潮般蛊群朝他袭来,铺天盖地几乎要将他淹没,敛光剑爆出刺目白芒,剑气所过之处,蛊潮如冰雪消融。
可当他冲破虫雨时,看到的却是厉渊劫背后展开的八根镰刀状虫肢——
已经架在了谢云深的脖颈、腰腹、四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喀嚓。”
清脆的碎裂声中,谢云深如瓷偶般四分五裂。
——就在沈君珩的眼前。
厉渊劫的瞳孔兴奋地收缩着,细细品味着沈君珩眼中每一丝震颤和绝望。
——不对,沈君珩的心微微一颤。
不对劲。
厉渊劫笑道:“阿珩,你太不经逗,实在可爱得紧。”话音刚落。
砰!
“谢云深”四分五裂的残肢骤然炸开漫天紫雾,那雾气中竟游动着细如发丝的活蛊!
沈君珩距他不过一步之遥,刹那间被剧毒尸雾包围。
他立刻挥剑斩出旋风,却在雾气稍散时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癫狂的眼睛。
“抓到你了。”声音兴奋地战栗。
一只铁钳般的手掌扼住咽喉,沈君珩被狠狠按进厉渊劫怀中。对方胸膛里传来不正常的心跳声——像是有什么虫豸在皮下蠕动。
另一只覆着鳞甲的手捂住他口鼻,指缝间渗出甜腻的粉色雾瘴。
“唔……”
沈君珩的剑哐当落地,视野开始模糊。
最后看到的,是滚落脚边的那颗“谢云深”头颅——脖颈断面处,密密麻麻的尸线正像蛆虫般扭动。
“睡罢。”厉渊劫的舌尖舔过他颤抖的眼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声音温柔得毛骨悚然,“我的小心肝。”
陷入黑暗前,沈君珩听见了骨骼错位的咔咔声——那具“谢云深”的残尸,正在自动拼接复原……
与此同时,迷阵另一侧。
墓道深处,一座灰白鬼门幽幽洞开,隐约可见门内悬着无数裹尸布,每块布下都垂着双青紫的脚。
聂烛惑眼神阴鸷,守心剑抵在秦赦咽喉,剑锋映出对方脖颈上蜈蚣般的缝合线,秦赦却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咽喉渗出的暗红血珠只是清晨甘露。
“方知聂宗主大驾光临,秦某便立即出来迎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