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溜进耳朵,沈彦好奇地朝着那个推车卖兔腿的夫妇望过去。
说是“炙”,实际上所有兔腿都泡在一口大铁锅里,上面满满一层辣椒和花椒。
沈彦感觉口中开始分泌津液,正在此时,一个包着油纸的炙兔腿伸倒自己面前。
在他四处张望的时候,萧诚已经把兔腿买回来了。
萧诚啃着腿肉,把手里的吃食朝弟弟推了推,嘴里含糊道:“不吃我拿走了。”
沈彦:“......”
绝对是他自己想吃。
沈彦:“你衣服上沾红油了。”
萧诚一愣,操了一声,连忙把手里兔腿拿远了开始检查身上。
等他紧紧张张地遍寻不得,沈彦才接过兔腿说道:“骗你的。”
萧诚一向逍遥快活的表情竟也露出了些许羞赧:“你是真该收拾了。”说完就扑上去对着沈彦那份兔腿啃了一大口。
一口半条腿!
沈彦惊叹:“食腿兽?”
萧诚不理他,径直朝着烟笙楼走去了。
沈彦跟在他后面,咬了一口萧诚吃过的兔腿肉,感觉这男人真有意思。
虽然比自己还大几岁,也博览群书颇有见解,但全然不似成人整日以面具示人,行事作风不讲目的,但求一个自在。
和自己,很不一样。
和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简直有几分...
可爱?
......
站在廊桥之上,二人才明白过来烟笙坊为什么能名震整个大周北境。
世人都说塞北苦寒,却不知此地竟能有媲美长安的高楼。
让沈彦意外的是,这里来来往往的不仅有男子,竟还有结伴出游的夫妇,正站在廊桥下看上方悬挂的花灯。
萧诚也好奇,走过去攀谈道:“这位兄台好个相貌。”
那男子身着华服,携一女眷,回过头来见萧诚仪表堂堂,因不知是何人物,不敢怠慢,拱手道:“这位仁兄说笑了。”
萧诚望着灯笼道:“这上面有字?”
那男子明白了什么意思,主动向萧诚解释道:“兄台有所不知,这是烟笙坊的坊主题写的两句诗词,过路人可以记下前两句,去门房领取一张燕子笺和朱砂墨,将诗句补充完整,如果得了坊主的青睐,那么此人今日在烟笙坊任意花费,不用付钱。”
萧诚一脸了然,那男子接着道:“我和我娘子都喜欢听烟笙坊的词曲,可在厅堂之中,总感觉听不真切,若是请歌女和乐工唱堂会,却需要一掷千金,纵然家中有金山银山也容不得这样靡费,若能以诗抵金,便是再好不过了。”
萧诚:“兄弟玉树临风,当是有才之人,题词一手定能得烟笙坊坊主的青睐。”
那女子发话了:“听闻,烟笙坊坊主是一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奇女子。众人只知道她不仅歌喉动人,还颇有才干,不仅御下有方,更是周旋于此地各个权贵世家之中暗度陈仓、互通有无,占尽利益,才把这烟笙坊发扬光大。”
萧诚:“尊夫人竟对这烟笙坊坊主颇有敬慕之情?”
“这朔州城的女子,没一个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人。”那女眷答道。
沈彦听着这女子的发言,对北朝女子为何有“不爱闺阁女红”的传闻心下了然。
男子点点头,对萧诚二人拱手道:“时候不早了,在下心中已有腹稿,这就先去了。”
萧诚回礼:“静候兄台的佳音。”
.....
等那二人走远后,萧诚见行人来往,无人注意,竟然一把摘掉了这灯笼。
“你做什么?”沈彦皱着眉说。
萧诚看了看诗词,低声念道:“伊人来朝兮剑佩鸣,千骑侧目兮寂无声。养成猛虎兮嗟何及,祸尽黎庶兮罚不明。”
接着对沈彦道:“记住了吗?”
沈彦点点头。
接着萧诚将其中蜡烛吹灭,三五下就把灯笼撕成碎片扔进了廊桥之下,几片灯笼瞬间沉入纯黑如漆的河水之中。
“想着这等好事一晚上也没几个名额,解决几个竞争对手。”萧诚解释道。接着闲庭信步走向门房,向侍女要来一个青色的笺纸,提笔沾足了朱砂在纸上写到:“亲戚并居兮藩屏位,私门潜畜兮爪牙兵。可怜往代兮秦天子,尤向宫中兮望太平。”
这是沈彦第一次看萧诚写字,端正而不失气魄的行楷,一笔一划遒劲有力,想来应有少时临摹书法大家的功底在。
萧诚这半首诗一气呵成,墨迹未干便已文理齐备,写完拿起笺纸吹干,交换给侍女,悄声对沈彦道:“七步成诗,你哥厉害不?”
沈彦啃完剩下半条兔腿,把骨头随手扔进了旁边的纸篓里,说:“厉害到不像你。”
萧诚兜头轻拍了他一下。
......
烟笙坊内中庭直通顶层,四周皆为不同档次的雅间和厢房,以供客人商谈休憩,中庭中有一戏台,四周皆为座次。坊内灯火通明,灯笼上贴以明纸,使每盏灯笼映出的光芒映照的面积更大,整个空间亮堂堂的,看书题词皆不伤眼。
此时坊内已是人影憧憧,人满为患,各座次已经全部占满,没有见缝插针的空间。
一名长相和蔼,虽已迟暮却颇有风韵的女子上前行了一礼,道:“二位公子安好,雅间厢房都已经订满,若是听词曲,只能委屈公子楼上落座了。”
萧诚抬了抬手,沈彦拿出了那块木牌。
那妇人接过木牌,目光在萧诚和沈彦中间游移片刻,道:“这房中只有一张床,二位公子若是留宿,可以免费为您更换一有两张床的间天字一号上房。”
萧诚伸手一把将沈彦揽入怀中,说道;“不必,我们睡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