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束紧一点吧,我不想让那帮突厥人看出我是女人。”安昭华伸展着手臂道。
“主君为什么让娘子去打马球呢?女子就算再英武,力气总归而言还是男人大一些,根本就不公平嘛。”瑟珠道。
安昭华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公平,只有赢者通吃。”
......
这方毬场四周设有檀木看台,上方有锦帐可供遮阳,此时已经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前来观看马球的朔州名流,据说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烟笙坊坊主也混在在其中。
其实这号人物本来应该和节度使等一众实权人士坐在有重兵把守的包厢里,奈何这位主私下最喜欢微服出巡。
以朔州之繁华,凤毛麟角都搜罗起来也能堆成山。
眼下贵人都凑在这两边,檀木看台早就不堪重负。那些有头有脸的牙兵,此刻只能在看台间隙和远处的土堆山干瞪眼。
因为是突厥使臣和河东将士为了两地友好所举办的“和鞠”,所以官府特地在划拨了一块地方以朔州城内平民观瞻。
有不少心思活络的蕃商拿着芭蕉扇、驼绒大氅等物在人群中叫卖,不少胆子大的携带各种稀罕物件跑到贵人们扎堆的看台上兜售,浸过玫瑰露的冰镇面巾被哄抢一空,最后的成交价竟然比得上半匹丝绸。
平民私闯禁地,按律当仗二十,但好在此时牙兵们松懈的很,压根没人管这档子事,只是节度使所在之地有重兵把手。
十二面画鼓齐震,两队骑士自东西辕门纵马而入。
这就是要开场了。
两队各有十人组成,东边统一骑青骢马,队员皆身着河东军服,身穿轻木甲,头戴黑幞头,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英姿飒爽的好男儿,只是其中有一个,面容似乎格外清秀女气。
这便是大周的河东道官军队伍,一水的整齐划一。
而与之对比,西边的突厥人则没这么多规矩。
不仅人高矮胖瘦都有,穿着也没有统一,有的穿大周时兴的翻领袍,有的身着回鹘衣,有的干脆穿了一身兽皮,马匹的颜色也多样,总的来说恰似一群散兵游勇。
正如他们的军队一般,常常是各自为政。
一副有恃无恐、甚至有些轻蔑的神情一直挂在这帮突厥人的脸上。为首的是个年轻人,长相粗犷而英俊,黑色卷发披散着,锦袍上缀满了各色宝石。
安昭华的母亲是粟特人,因此较一般中原女子,她的身形总要高挑宽大少许,现下身着男装混在周队里,离远了还真看不出来。
“开——球——”,唱筹员大声喝道。
几乎是同时,远处飞来的一道寒光闪过,一枚朱漆皮毬就从场中央那一仗高的木桩之上掉下了。
那拴着皮毬麻绳竟然是被箭矢射断的!
安昭华下意识望向箭矢的来处。
那举着弓箭的男人极其英俊,鼻梁高耸,弓唇微抿,身形高挑,肩宽窄腰,一双桃花眼望着被射落的皮毬,大方地表露着得意和自豪。
他穿着蓝色突厥半袖袍,右肩和胸膛都大方地敞着,皮肤呈淡淡的小麦色,比例匀称的胸腹肌就这样明晃晃地暴露在阳光下,似涂了层油。
这是一个中原人的面孔。
安昭华微微有些出神,直至被旁边的马脖子撞了一下,思绪在返回到场地上。
还在打球呢。
号令一出,角号齐发,战鼓和声乐在整个赛场之中营造出一种紧张气氛。
她摇摇头,勒紧了缰绳,侧腰附身,对着队友传来的皮毬狠狠挥了下月杖,那皮毬被挑向空中划了个半弧,如流行一般射向那雕做蟠桃状的球门。
这一击虽掺了巧劲儿,却还是震得安昭华的手臂生疼,不过好在打了一记好球。
好像是故意在等那皮毬靠近那球门,一个绯色身影骤然凌空翻起,银白色的月仗轻轻一挑,那即将进门的皮毬便被生生截在半空。
接球的突厥少年配合很是默契,奋力一击就把皮毬传给了离着周队球门最近的突厥队员,那皮毬被轻轻推了一下就滚进了周队的球门。
这一方操作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周队众人来不及反应,便输给了突厥人。
“头——筹——”,唱筹员大声呵道,然后把一面小赤旗插在一旁。
突厥人一时气势大振,当即便吆五喝六地呼喊起来,其中夹杂着听不懂的突厥话。
就连坐在两边看台上的贵人也有很多都欢呼起来。
左不过一场“和鞠”,输赢无伤大雅,若连输个球都接受不了,未免小家子气,不符合大周天下大同、兼容并蓄的传统。
可身处赛场的周队队员的格局就大不起来了,不过和家国天下关系倒不大。
没有雄性动物愿意被其他雄性压一头。
这要输了,日后走在街上可是要被小娘子调侃的。
所以,必须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