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用如此情真意切。”俞溪嘴角微抽,这棺材锃光瓦亮的,恐怕前一天派了好几个人擦干净吧。
孔府门前早就挤满了人,有孔言心的旧相识眼眸噙着泪水遥遥望着,也有看热闹的伸长脖子去瞧个究竟。
俞溪侧过头低声道:“孔府仗着俞慧对孔言心的‘深情’,私底下干过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拿捏人,如今也该被反噬了。”
只听得门前身形瘦弱,脸色苍白的俞慧控诉孔家。
“我夫君一个月前都还好好的,怎的今日就被塞进棺材里头抬出去了?你们就是看我三房人丁凋零方才敢如此踩在我们头上!”说着说着俞慧嚎啕道,“我不信,我要验尸,一定是你们害的他,一定是!”
站在外头的人有听见风声的,无比怜悯地摇摇头和同伴窃窃私语:“倒真的是可怜,孔三爷成日在外头花天酒地的时候可从未想过夫人在府内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你可别说,这位夫人生的也是花容月貌的,瞧穿的这一身。听闻当年自青州带来的嫁妆可不少,也不知道被孔府侵吞了多少去。若是嫁到咱们这种人家,啧啧啧,这身段真的是——”
一柄合起的折扇毫不客气地扇到这人的嘴边,一时间龇牙咧嘴地左右张望着谩骂:“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本大爷!嘶——”才将将说了一句话脸上又狠狠挨了一下,脸上交错两条青红的印子可见下手有多狠。
“管好自个儿那张烂嘴。俞氏可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清亮的女声自攒动的人群中传出,俞溪龇牙瞧着手中的折扇,总觉着有点恶心的慌。
孔府自觉丢人,喊着人来就要把门口看热闹的全都驱散。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俞溪轻轻叹了口气,灵巧地伸出一条腿微微一绊。
“诸位小心!”喊过一句后俞溪赶忙抓住朱祎的手腕混到后头拥挤的人群中,小山似的男人狼狈地扑在地上,抬头看见无数双脚停驻在自己的身侧,两眼一翻险些昏过去。
两头都乱糟糟的,俞溪早拉着朱祎跑到隔壁巷子里了。
“你真是。”朱祎无奈,“实在看不过眼等事情了结了塞袋子里打一顿都好,做什么当面动手?”
俞溪扶着墙喘气儿,闻言很是不屑地偏头:“下流的玩意儿,看着就是嘴贱就该当场收拾。”
“也是。你见着没,那人摔得鼻青脸肿的,可好笑了。”朱祎知晓俞溪的脾性也就并未多言,笑过后忧心起俞慧的处境来,“你说她这么一闹,孔家还能善待这个媳妇儿吗?”
“孔言心能傍上俞慧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媳妇儿来媳妇儿去的,她今日若不嚷嚷开才是要平白吞下哑巴亏呢。”方才的人虽是胡乱揣测的多,但是道出其中真事的也不少。
比如孔言心身上的病,比如孔府里确实有不少人盼着他死了好上来分一杯羹。
“等就是了,总归与咱们无关,现在要忙着的事儿啊还多着呢。”
朱祎本还十分认真地侧耳听着,冷不丁听到最后一句话后瞪大眼睛:“好你个小俞坊主,方才说要去看热闹的可不止我一个吧?”语罢就佯装生气要打人的模样。
“诶诶诶姑娘手下留情,这不是自省呢。”俞溪赶忙跳到另一头沿着街道往作坊那头走,“大街上动手动脚成何体统——哎哟!”
“所以最后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石翠埋头苦干自己手中的事儿,也不知听没听清二人叽叽喳喳说的话,问了这么一句。
朱祎眼中全是敬佩:“翠翠,我要有你一半的钻研精神,也就不至于成日挨坊主的骂了。”
站在另一侧的俞溪闻言白了朱祎一眼,很是不留情面地补刀。
“你自己说我哪次说你说错了?”
石翠不大出门,因而也就不关注街头巷尾那些传言,如今已是孔言心死的第三日,这风声传遍了整个作坊方才开口问了俞溪和朱祎。
“俞小姐家里都派人来闹了一场大的,孔家自然是哭哈哈地咽下这苦果。”俞溪挑了块纹路尤其特别的木头走到桌边,耸耸肩,“大出血了,总归是死了人,本家的也没人捞着一点好处。全赔给俞慧了。”
听闻那日俞慧的亲弟弟整明白孔言心的事儿后险些想把人尸体挖出来,还是俞慧哭着把人拦下来的。
“精彩,实在是精彩。翠翠,你仔细看看哪里不对。”朱祎一心两用,听俞嘘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指导石翠手中的木雕,“那往后俞小姐该往哪去?”
闻言,俞溪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似的,茫茫然开口:“自然是跟着回青州,不若还要去哪?”
朱祎挠挠头:“丰雨镇那边不都兴守寡?这种成婚许久了回家的,家里人也都能接纳的不算太多。从前张家那姑娘不就是夫家娘家都不当人看,硬生生把人熬死了。”
神色出现片刻的空白,俞溪手下动作顿住,忽地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俞慧的身份不一般,孔言心是不是人都未可知。”石翠冷不丁接上话,慢吞吞道,“有些规矩,端看人想不想守,俞慧恰巧家中还有几个脑子好使的,这不就大家都不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