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逸:“周琪质问我之后,我想要反驳,但是感觉说什么都是无力的,我反复想着小玥,我想到几个小时前,我还握着她的手,她说周四是一周的分水岭,等这周日的时候,她想和我去北山那边爬山,我觉得很好……”
梁逸:“我想不到她为什么会死,这不是意外,是有人杀了她,甚至周琪的家人把我当成恶人,迷茫就变成了慌乱,慌乱变成了愤怒,周琪又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玥走之前说了什么话,然后我转过头对她说,‘我希望你和你的父母在小玥活着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关心她,小玥和我过的话,你们不可能听到,因为她不愿意讲给你们听’。”
孟漪:“唉……太无奈了,其实都是不想伤害对方的,都是因为凶手。”
梁逸:“还有就是,太煎熬了,这样会让彼此心里好受一点,那种情况下,本能的情绪都需要去驱动,我记得那天晚上特别漫长,小玥之前不开心的时候,总是和我说,她晚上失眠,有时候记忆像丢掉了,回到家之后就立马到了学校,有时候记忆很清晰,一整晚,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得,那天我们都体会到了她以前的痛苦。”
孟漪:“被害人生前是有抑郁症吗?”
梁逸:“不知道,她父母没有带她去查过,小玥很坚强,她的痛苦和不开心,从来不会让别人分担,只是有几次,她总是突然握住我的手,看着我不说话,偶尔笑一笑,这个时候,我知道她并不快乐。”
孟漪:“被害人当年会和您倾诉更多心事对吗?她在家里经常是被忽视的。”
梁逸:“我不能这样说……小玥生前喜欢写日记,从她上小学四年级开始写的,一直到那一天,一天都没断过,后来我也看过她写的日记,周琪给我看的……她很爱她的家人,她有烦恼过……总之是没有坐实的事情,她走了之后,大家也都说她是抑郁了……已经没法去验证了,活着的人总是想象。”
孟漪:“那回到那一天,您说完那句话之后,被害人的妹妹周玥是什么反应?”
梁逸:“周琪哭得很伤心,然后她说胃痛,开始吐,她不再和我说话,说想要见到小玥,一直坚持,哭闹,讲道理,但是警察不允许,她父母也不允许,他们都说,小玥死得太惨了,不能见,我也想见到小玥,可是相比周琪,我更没有理由。”
梁逸:“然后大人们又吵了起来,刚好我妈妈的朋友也来了,陪着我妈,我放心了,就把周琪拉到一边,让她先不要哭。之前我和小玥说,她和周琪明明是双胞胎姐妹,别人都说她们长得一样,可是我总是觉得很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不喜欢我,我也讨厌她,但是我扯着她从椅子上起来的时候,看她哭得眼睛都肿了,才第一次觉得她很像小玥。”
梁逸:“我和她说,一起去看小玥,她明白了我的意思,马上就不哭了。没人注意到我们,所以我们假装去上厕所,然后就一路跑到解剖室,从没有那样快的在楼道里跑过。解剖室里面法医在,他把我们拦了下来,周琪说了很多话,我都不记得了,我记得他,他叫廖文海,他是个好人,没有叫人来把我们带走。”
梁逸:“他看到小琪的样子也愣住了,然后拿了湿巾给她擦眼泪,我也求他,把所有能想到的求人的话都说了一遍,他很认真地听我们说完,很耐心地安抚我们。”
孟漪:“这位廖法医好善良啊,他是照顾到了当年还是孩子的你们的情绪的。”
梁逸:“是的……然后他和我们认真地说了小玥的事,和其他警察说的一样,但是最后他问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见小玥,周琪回答是她必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说是因为愧疚。”
孟漪:“为什么会这样回答呢?是因为被害人妹妹说的那句话吗?”
梁逸:“有这个原因,但是其实我们的回答是一样的,我和周琪的想法一样……明明几个小时前,小玥还在我们的身边,但是她现在死了,我们不可能只等着这一个模糊的概念,浑浑噩噩地等下去。”
孟漪:“所以你们见到了被害人最后一面吗?”
梁逸:“见到了,廖法医想了很久,最后同意了,在那之前,他先是拿他验尸过程中记录的手稿给我看,让我们有心理准备。”
孟漪:“当时您和周琪女士是什么样的心情,会害怕吗?会不会觉得接受不了。”
梁逸:“不会的,人不能想象到自己认知以外的事情,我记得当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周琪也没什么反应。廖法医让我们看到了小玥的右脸和右手,她身体的其他部分被白布遮住了,廖法医用手遮住了她的左脸,但是我能看见她脸上和手腕上的伤痕,她的颧骨很肿,已经是黑紫色的了,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有消毒水味,血腥味,但是没有她身上的味道了。
梁逸:“当时我们对死亡没有任何概念,周琪拉住了她的手,我也叫了一声小玥,然后我们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
梁逸:“周琪说,小玥的手很凉,是冰凉的,我也往后退,是因为我知道小玥她不可能回应我了,她死了,然后我们才注意到,她的肚子和左臂是凹陷下去的,廖法医没有让我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