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下心道:她性子虽是天真直率了些,但也不会胆大至此。
正想着,又听女娘继续说道:“我知道袁宝他玩心重,所以我在他返家路上提前在树下绑了只麻雀,等他蹲在地上逗弄时,我就悄悄走到他身后,将他套着麻袋打了一顿!”
听后,邵明廷倒也豁然开朗了,原是她不愿吃亏将人打回一顿,不过此事虽做得有些莽状,但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见女娘面上藏不住的得意模样,邵明廷忍俊不禁道:“你倒是机灵,还知事先将人蒙了视线再打。”
听见夸赞,芳枝不禁挺直了腰板,小嘴微微翘起:“那当然啦,人家强盗打劫过路人都知道要蒙了面不叫官府老爷画上相,我打人也自是不能叫人瞧见脸的。”
“阿廷哥哥你知道吗,他连是谁打的都不知道!我怕他半路晕了头,还悄悄跟了他一路,最后瞧见他一到家就抱着他阿娘哭了一通,噗哈哈哈。”
回想起那日的滑稽场面,芳枝捧着肚子“咯咯”笑出声来,一抬眼忽地对上了男人的目光,似觉不妥,她急忙收了笑,又抬起手尴尬地撩了撩耳边的鬓发。
“那个…阿廷哥哥,我这样…是不是很坏呀。”芳枝窃窃问道。
遭人欺时,一味地忍气吞声只会叫逞凶者愈发猖狂,在适当时机做出反击,无疑是为自己的人身利益谋得最优对待。
邵明廷不知怎么定义女娘口中的“坏”,思忖片刻后说道:“善恶好坏,并非用一腔言论就能将其定义,就好比月有阴晴圆缺,非残月便是错,满月即是对,我想人也亦是如此。”
“以怨报怨,兴许在世间圣人眼中是错,但在我这儿,小枝,我认为你做得很好。”
芳枝眼眸微亮,快速掠过一抹惊喜之色,还未开口又听人出声道:“但,你孤身前去打人之际,可有想过你麻袋套时失了手,打人未得手却又叫人当场捉下。”
她那时是抱着必得手的信念去的,至于事没成的后果,她当真是没想过,这会儿听了他的话,不由地觉出了自己的鲁莽。
“是我欠考虑了,阿廷哥哥…我下次不会了。”
见女娘低头绞着衣摆,邵明廷适时叮嘱道:“小枝,以后若是遇上险事,先护好自身安危才是要事,记住了吗。”
听了话,芳枝重重点头应道:“嗯嗯,我记下了!”
邵明廷不曾忘记女娘因由奔走出家门的事,眼下解决了无赖缠身,那她的心事……
“小枝,你好些了吗?”他问道。
芳枝看了男人一眼,知道他口中指的是什么事,有些慢吞吞回道:“嗯,我…好多了。”
那阵她实在是被臊得慌,也是被阿姊们的打趣声气得上了头,这才像犯了错似的落荒而逃了,眼下平复一阵倒也想通了不少,那糊涂事本就是发生了的事,讲给阿姊们听了叫她们笑几声,自己又不会少块肉。
只是如今有个问题摆在了眼前,她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出来,待会儿回去,又该怎么跟阿爷解释呢。
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家人,芳枝看向面前的男人,随即乞求般地说道:“阿廷哥哥,我现在还不想回家,你可不可以陪我在这里坐会儿,就一会儿……”
闻言,邵明廷并未过问原由,应声道:“好。”
随后,二人不再言语,一同坐在了溪畔树荫下。
*
“阿爷,幺妹夫找到幺妹了嘛,这都快中午了,他俩咋还不回来!”
菜一备好,姚芳苗就守在门边伸着脑朝外看,左右瞧不见人影,不由地担心起来。
听见大女儿的话,姚老汉摆弄酒坛的手一顿,当即朝她瞧去一眼,悠悠说道:“如今晓得急了?和二妹连伙欺负你妹子的时候,咋就不知道收收嘴?”
忽然被点到名儿,姚芳叶正在摆碗筷的手一滞,撅着嘴回道:“阿爷,我错了还不成吗……”
同样被说得面臊的姚芳苗赶忙止声道:“阿爷!您就别说了,我也知道错了,等幺妹回来了我一定给她道歉!”
转头拌嘴的一会儿功夫,被挂在嘴边的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此时,扒在门框边的少年似屏蔽了周遭声响,满心满眼盯着一桌菜瞧,肚里馋虫早已被勾起,让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似等得难耐,少年在心里不停地求着自家幺姐和幺姐夫快快回来,下一瞬,就在他往外不经意的一瞥,不禁叫人心花怒放起来。
“阿爷阿姊,回了回了!”少年高声叫道。
闻声,几人齐齐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