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时,成千上万朵祝鸢花绽放的声音,还有至少一百万只魔兽打架的声音,以及那不是升天就是拜堂的唢呐声,简直可以组成一支美妙的交响乐团。
钟玙提着剑就出门了。
穿过乌漆麻黑的长殿,她走到本该被魔气浸染荒芜焦黑的土地上,却看见漫天遍野的紫色小花星星点点地开遍了魔界的每一个角落。
而远处一群红装魔兽顶着一个喜轿撒丫子跑着,身旁的低等魔物幻化成人形敲锣打鼓吹着唢呐就过来了。
难道魔界是有什么特殊的日子就集体发疯的习俗吗?
钟玙剑气一扫,那顶轿子便立即四分五裂,身旁的魔也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穿着打扮,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他们纷纷扯下自己的衣服,在地上踩了又踩。
看来他们是被强大而又莫名的力量控制了,钟玙如是想。恰好轿子里的“新娘子”从天而降,缓缓站在她面前。
叫新娘子实在有点冒昧,毕竟此人肩宽胯粗,身形高大,衣服也是男款。往那一站,几乎挡住了钟玙面前那点薄弱的微光。
可他偏偏要戴着个红盖头,手紧张地交错在身前,似乎在期待什么。
又是哪个男鬼想博她的注意?
钟玙的沉默震耳欲聋。
“新…郎子,就是你破了我的结界?祖坟冒黑烟了竟然把你送到这来?”钟玙低头擦着剑问。
“你不挑我的盖头吗?”好似一点也感受不到钟玙言下的杀意,绸缎之下的人温声问道,甚至有一丝掩藏不住的开心。
钟玙擦剑的动作一顿,恨恨地收回剑,厉声对那些魔物们道:“给我从哪来的送哪去,否则你们都给本尊完蛋。”
那人拉住钟玙,自己掀开盖头,慌忙道:“阿玙,我很想你。”
钟玙立即退了几步,忽然忿忿道:“季明知,你是人我是魔,和我混在一起有什么好,值得你自甘堕落心心念念巴巴地跑过来?堕入魔道,手刃师长,我早就不是你以为的钟玙了,七情六欲于本尊而言不过是累赘。你若真有心引起人魔两界的纷争,本尊也有能力奉陪到底。”
她摆了摆手,道:“送客,不准他靠近我焚寂殿半步。”
钟玙回到焚寂殿,重启殿中结界,看着石门一点又一点地被关上。她坐在冰凉的殿椅上,感受自己变慢的心跳和冷却的体温渐渐与石椅融为一体。一切都在恢复正常,除了殿外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
她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寂寥无人的黑暗,这殿中结界一开,凡闯入者便会遭受焚心烧骨之苦,连她也不例外。每当她控制不住自己魔气时,便会凭借心口这微不足道的一分痛去抑制那些欲念与杀意。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小了,钟玙的心也终于静了下来。
她寂静地听着自己微弱缓慢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魔不该有心跳。
可她有。
像是孤独又倔强地在证明些什么,时间不断拉长,她的世界只剩下冰凉和寂静,有一种情绪却在滋长。
她反应了很久很久才发现,这种情绪,叫伤心。
忽然有人推开门,刺眼光亮顺着透进来,钟玙眯着眼,看不清眼前,只是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有人在一片白光中握住她的手:“阿玙,你不是说会保护我吗,我和那群王八蛋立了誓言咒,这样走了的话,我会死的。”
钟玙的心开始灼烧,疯狂地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缩回手道:“死了又与我何干?”
季明知得寸进尺地握住她的手,一手轻捧她半边脸庞,虚弱道:“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哭呢,阿玙,你值得的。”
我…在哭吗?钟玙摸了摸自己的眼下,竟然真的在落泪。
魔,竟然也会有眼泪吗?
好了,这下彻底静不下来了,钟玙睁大眼看清楚了,脚下的人满身青紫的伤口,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下的狠手,此时他已经被焚心烧骨之疼痛昏过去。
她撤掉焚寂殿的结界,垂眸道:“把他送到偏殿,无事不许任何人叨扰。”
魔物们面面相觑。不见,她要杀他们,见,他要杀他们,横竖都是他们受罪唉。
他们怯怯缩缩地准备从地上拖走这个倔强的人族,然而这位出尔反尔、年轻又有点怪癖的魔尊手一挥,把他们拍到一边,亲手将那人温柔地抱起来,进了自己的寝殿。
魔物之间窃窃私语:“其实长得还行。”
“算是我们人族输给我们魔族一筹吧?”
“终于报了魔尊入赘他们清鹇派的仇。”
“虽然新魔尊凶得要死,不过也算扬了我魔界威风。”
“他看着可真好吃,难怪魔尊连脚都不让我舔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