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那么大,大约是晃了下眼吧。”鸣儿在旁边和道。
“其他的倒还真没什么了。”葛婶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里穷乡僻壤,许多人都不知道还有这地方,更别说想从外面打听到什么了。”
袖口随动作摆动,江月又看到她手腕处的红疤,开口问道:“葛婶,您手腕上的疤是怎么弄的啊?”
葛婶端着茶杯的手停了下来,撩起袖口看了一眼:“我也不太记得了,有挺多年头的了,好像是走水那年醒来便有的,许是被火烧到的吧。”
先前情势紧急没细看,现在倒是看的真切,葛婶撩起袖口时江月清晰地看到,那红疤成绯色,貌似半个鹿角,鹿角根部横在手腕内侧脉门附近,颇有些从脉中长出来的感觉。
“那事已至此,我们再去朱家问问?”木白的声音将江月的注意力唤回。
“好。”她点点头。
“他住村口第二户。”葛婶说,“已经许久没和他家来往了,也不知道那糟老头子现在怎么样。”
江月和木白对视一眼,拜别两位长辈从葛家小院里离开。
“先去朱家问问?”木白低头看正沉思的江月,“在想什么?方才开始就颇为认真。”
“葛婶手腕上的疤。”江月如实说道。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木白的目光,少年一双上挑的凤眼精致张扬,可偏偏下垂的睫毛又遮蔽了不少锋芒。
“嗯,我也觉得那疤有些蹊跷。”木白撑起下巴,“她说自己在山洞醒来时安然无恙,难得世上当真有这种只烧一处的火?”
“英雄所见略同。”江月将目光移至别处,“可她又不似寻常做贼心虚之人,刚刚她撩开袖口时神色自然,语调平缓。况且她有求于我们,没什么必要隐瞒。”
“先去朱家看看吧。”木白再提议。
跟着葛婶给的地址,江月站在一处看起来差不多的小院前,院里蓬头稚子正蹲在菜地里看鸡捉虫。
“孩子。”木白上前,“你家大人在家吗?”
那小孩咿咿呀呀边比划边说话,最后大叫一声:“娘——”
“来了来了你个催命的娃。”厨房里走出来一位妇人,“唤我作何!我看你屁股是不是又痒了,刚换的裤子你就下地玩泥巴!”
“阿姐。”江月上前和女人打招呼,她天生一张娃娃脸,一双杏眼笑起来弯弯上翘,甚是可爱,“我是葛婶的...朋友,不知朱家爷爷在不在家,想找他问些事情。”
这女人被江月一句带着笑的阿姐哄的开心,连唤几声妹妹,带着笑将人迎进来。
到底是被山涧树林养大的人,性情总是热情真诚。
“祖父最近身体不太痛快,在屋里休息,我带你去见他。”女人将江月和木白引至一间侧屋,“祖父,葛婶喊人来看您啦。”
江月向里看,屋里一张木桌一架木床,别的小家具三两件,再无其他。
“朱爷爷。”她走上前几步,行了个礼,“今日上门打扰是想问问,当年葛家失火一事,葛婶说您看到过一瞬金光,可否与我们再详细说说?”
朱家老人倚靠在床头娓娓道来,据他描述,当年刚从家中取水而来,突然看到火里蹿出一道金光,那光绕至屋后向后山跑去,隐约间仿佛头顶有角。朱家老人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坚定是自己当年眼花看错了,再加上年头太久他越说越混乱,最后索性闭嘴不说了。
二人见再问不出什么,只得谢过老人,从屋里出来,行至院中,稚子幼童不知怎么就和院里的两只大公鸡打起来了,公鸡忽闪着翅膀拔地而起,一双利爪朝着江月面门就来。
“当心!”木白见状赶忙上前,一把将人拽过来,以背为盾将江月护在怀中,公鸡竖着冠在木白肩头留下三道爪印。
堂堂王府千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险些破相。当即扯住木白,也顾不上什么怀不怀里的,抬头瞪着眼冲他小声道:“你的法术呢,弄死那两只鸡!”
木白见风波已过,回过神来赶忙松开江月,正如第一次见面那样退出去老远,垂眼红脸,压着声音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这是别人家重要的家产,况且绝不可被凡人见到法术,会被责罚的。”
旁边蹲地上正跟公鸡打架的小孩盯着他俩,半晌突然朝屋里大喊:“娘——院子里的哥哥姐姐刚刚抱在一起了!我也要娘抱抱!”
江月闻言眼睛睁大三圈默念三遍童言无忌,再看旁边木白,一张脸从里到外红了个底儿掉,木白不如改名叫木红。
“快走。”江月还没来及调侃,木白便一把抓住她胳膊,大步流星往门外走,宛若背后小孩会吃人,头也不回地从朱家逃了出来。
堂堂小仙竟被一断奶娃娃吓的落荒而逃,江月越想越觉得好笑,银铃般的笑声荡在山林间。
“木红”停下脚步正欲为自己辩解,回头却见眼前人双目微弯,眼角上扬,一双杏眼笑成两条弧线,似花开一般灿烂,似月出一样明亮。
忽觉江上明月起,百转千回扰君心。
江月站在原地笑了许久,木白也就这么站在对面看了许久。
她笑累了,抽出手帕点点眼角:“不好意思,没忍住。”
刚从“木红”变回“木白”的小仙回过神,不着痕迹将视线移开,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子嘟嘟囔囔道:“笑够了就走吧,还得找人呢。”
才止住笑的江月见面前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这般模样,险些又笑出声,她清清嗓问:“小柏树,你这显形咒能支撑多久?”
“啊?”木白显然对这称呼有些意外。
“啊什么啊,一个木一个白可不就是一个柏字吗?”江月说着说着嘴角又勾起来,“难不成你要从'木白'改叫'木红'?”
“你你你!”木白在原地跺脚,一甩袖子索性听江月由命,“五日!”
“那就赶紧走吧,我还想去当年那个洞里看看呢。”江月勾着嘴角转身,“还是说,小柏树你还想再去找那娃娃聊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