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刺眼,明晃晃地照在眼睑上,哪怕是闭着眼也无法忽视那股光。
易夙游在这片刺眼的白光中睁开了眼,撑起身坐了起来,手下触感冰凉,抬手抚了抚眼适应了一会。
触及到眼皮她顿了一下,放在眼前看了看,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看到墨色的衣袖易夙游微微一怔,她摸了摸墨色的长衫,有些愣怔地站起身来看向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垂眸看了下地上,是青石地板,还有一些水渍。
脑子里还有些晕,她摇了摇头挥去不适感。
再次看向周围,四周白茫茫的光散开,两边显露出密密的树林,一条青石小道在眼前延伸开来。
远处有鸟儿轻啼,隐在林间看不见实体。树林枝繁叶茂,有些树的年龄已是看不出年头,树根盘踞在地上,枝叶向四面八方展开,遮住了青天。苍翠欲滴,直入云霄,浓郁的绿把这块地遮掩的虚虚实实。
风来,有些凉意,细雨飘摇透过林间细缝掉落在青石小路上。
微仰首望着透不过光的顶上,毛毛细雨落在脸上,湿濡冰凉,但很快就散开了。
易夙游脚步没停,心下已是一片宁静。
她从缓慢的脚步到逐步适应,速度越来越快,穿梭在密林。脚下青石小路已经到了尽头,四周是些矮的土坡,上面飘着纸钱,雨水打湿了,有些已经烂的不成样子,有些还被风吹散挂在了树枝上的,看上去只是个无名的坟冢。
绕过这片地,易夙游穿过无路的树林,继续向前行。
越往深处去,雨势越猛,沾湿了她的衣服。她摸了摸脖颈处垂落的头发,雨水浸湿手指,眼神也越发清明。
半晌,雷声滚过,一道闪电划开密林。将天空与林间分成了两个世界。黑暗降临,雨势一转,迅疾无比,化作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敲响了枝叶,如闻在耳畔,给寂静之地填上了几分生气。
突然,巨大的爆裂声在远处炸开,浓烟四散。易夙游止步看着深处,火光燃起,如此大的雨都未对其产生丝毫影响。
在雷雨声中,夹杂了许多人的声音,因为一句也听不清,倒成了呜呜喳喳的杂声,听得让人生烦。
易夙游快步如飞,也就一瞬就抵达了爆炸处。
映入眼帘的只是一整块冒着烟的黝黑土地,周遭树木早就成了灰烬,那些杂乱的声音没了,甚至看不见一个人。
风雨越来越大,易夙游扫了周围一圈,惊讶地看到边缘处一残存的树木上绑着一只白色的小猫。
易夙游悠悠走近,才发现小猫白色的毛被烫得焦黄,绿色的眼眸警惕地望着她,张了张嘴却是嘶哑的叫声。
“喂,可怜的小东西,你在这里干嘛?”易夙游边说边凑近将它解开。
雷云估计更多了,现在已经快看不清事物了。明明是白昼,却恍若黑夜。
看小猫被解绑了还无动于衷,抖着身体全身毛发竖起,瞪着她。
易夙游似看不懂它的排斥,继续道:“快走吧,风雨来了,这里很危险。”不知因何而起的爆炸可能会再次发生。
余光一瞥,那焦黑的土地竟无中生起幽蓝火苗,感觉到空气中的压迫,易夙游捞起小猫就道:“唉,算了,跟我回家吧。”
话音刚落,火苗瞬间窜成小山一般大小,刚刚才被炸过的地方又被炸了一次。
眼前一黑,画面转动。
很冷,刺骨的冰冷覆盖整个身体,易夙游躺在青石板上闭着双眼。却清晰地听到了捡来的那只白猫在疯狂扒拉她,还在叫个不停,好像在试图唤醒她。
但是,眼皮太沉了,千斤的重量压在头顶。骨头碎裂的声音在耳中响着,她好像被拆分成了无数片,睁不开眼。
易夙游安静地像是死去,仅有微蹙的眉证明着还有一息尚存。
又下雨了,冷白的面容被雨水淋湿,好像是泪水沿着脸颊滴下。望着她,白猫突然停下了叫声,喵呜变成了呜咽,如鲠在喉。
它走到易夙游脖颈旁,咬了咬她,一丝血流了下来。深深地看着她的脸,似乎要将她的面容刻在心底。随后才将双爪伸到了眼前,生生把那莹莹绿光的眼珠剜了下来,放在她脖子上。
放在她身上时,化成了玉色的珠子,绿光吞噬着她,紫金光环绕,被绿色的珠子吸走,似乎在她身上抽离着什么。
它爪子上全是血,雨水冲刷过也冲不干净汩汩的流血。
失去了那双翠色眼珠,白猫缩在她身边,奄奄一息。
易夙游动了动手指,揽住了它,温暖环绕在它身上,带走了雨水的潮湿和黏腻。
再也流不出泪水的眼此刻血流的更凶了。
温暖的春风拂过它毛茸茸的脸,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它好像回到了无数个陪伴她的岁月。
春日,小猫懒懒地窝在瓦片的房顶,半睁着眼看着下面练剑的人。山顶的桃花飘飘洒洒,山风一吹,落了满山,一些花瓣飞扬而过。小猫的天性架不住,看着那片桃花,它摸了摸爪子就跳了过去。不偏不倚,花瓣落在了她头发丝上,小猫一爪子过去,收了锋利的指甲,扑在她头上。
易夙游无奈地捏住它脖颈提了起来。
“奶糖,一边玩去。”
小猫扬起尾巴,颇为高傲地甩她脸上,跳回了房顶。舔了舔爪子,揣着手手继续看着重新练剑的易夙游。
夏日,天气炎热。小猫躲在了屋檐下的栏杆上,耷拉着眼皮子瞅着孜孜不倦练剑的易夙游。
白衣蹁跹,剑如游龙,不时还可闻剑声嗡鸣,那么炙热的阳光都不见她流一滴汗。
小猫眼珠一转,爪子一挠栏杆,喵呜一声就要掉下去。它双爪来回扒拉那木质栏杆勉强挂住自己没掉下去,一道道抓痕刮在上面。
终于,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易夙游的怀里很温暖,并不热,阳光的炙烤被她挡在了外面。还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眼底犯困,如沐春风。
“又调皮。”
她声音懒懒散散,训斥时并不凶,和练剑时完全是两幅样子。
秋日,山上片片红叶,如云霞落在了山头,连绵几万里,波澜壮阔,甚是绚烂绮丽。
小猫头顶一片红叶,站在山顶,高傲的尾巴扬起。就听一旁的她道:“奶糖,今日我们不练剑,去看云霞落山河吧。”
小猫走到它腿旁,蹭了蹭她的腿。易夙游弯腰抱起,纵身一跃,在天边的霞光下、在山间的霞光里穿梭飞跃。山底尽头是金黄色的,见证了丰收的时节,山顶是彩色的,见证了它日复一日又不枯燥的岁月。
冬日,万千雪花飘零,覆盖了地上一层又一层。
她一身墨色衣衫,在雪地里练剑。剑尖挑过雪花化成了水,她越来越快的身形与雪相融,奇妙的和谐。
小猫毕竟是凡体,瑟缩在屋檐下的窝里,蜷缩着身体望着雪下沉醉练剑的易夙游。
纯净的白,极致的黑。最后一个剑花收,她负剑站立在雪中许久。仰头望着后方山顶落下的雪,就听她轻声道:“奶糖,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