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夙游睁开眼时,还躺在魇镜里。
四周仍然是万花筒一般的菱形镜片,旋转在上,有的在她周边。
易夙游看见正上方飞过的镜片,她伸出了手。玻璃一样的碎镜靠近了她,她看到了躺在镜上的自己。
摸到等身菱镜,暗黑的云布满了空间,光华转动,她脑袋沉沉。
*
大风飞扬,几十米高的台阶之上,干柴叠得很高,烧着熊熊烈火,火光四窜。
高台之上,躺着一个约摸十六的少年,双手交叠在腹部。他身着黑红交襟长袍,长袍上勾勒着复杂的图腾,他长发乖顺贴在两边,肤色苍白,闭着眼,气息微弱,几不可闻。
乌云蔽日,悠长又古老的吟唱声穿透了云层,送往无垠的远方。
“无极空境,杳杳恍惚;驱邪摄鬼,佑子身形;天清地灵,心魂安宁;三魂七魄,归位身形;邪气秽污,除尽烟散……”
“魂来魄来……归来兮……”
“……”
绵绵山河,高耸挺立。仙云缠山,不见其全貌。飞鸟声清脆响彻林间,前方空气稀薄,飞鸟声变弱,打了个转又原路飞走。
“游儿,醒醒,怎么又睡了?”很柔和的女声,怕惊醒梦中人似的,喊得很轻。
易夙游放下遮着眼睛的手,坐起身来,循声望去。
青年女子身着黑色衣袍,重重叠叠穿在身上轻盈飘逸,她长发盘成髻戴着玉冠,容颜温和让人心生好感,沉稳又庄重。
“守明。”
易守明轻叹,虚扶她一把,等她清醒了些才继续道:“今日瑶壇开了,该出发了。”
地处山崖边缘,易夙游看了一圈,远处朱红宫殿若隐若现,周围瀑布飞溅,树木茂盛参天。
“枝枝呢?”
“她带着李渔渔下山多年了。”易守明替她拿掉衣摆上挂着的落叶,叙述着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
“哦。”易夙游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有用剑许久留下的茧。她站起来,也不过易守明脖颈高。
“我们都长了,游儿容颜不改。虽然我字辈比游儿高一辈,但是总觉得离不开游儿。此番一去,又不知是何年才见。”易守明话里带着寂寥与无奈,摸了一下她的脸很快拿开。
“那一起吧。”易夙游道。
易守明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个极好看的笑容。
“好。”
她带着易夙游往另一座山头走去,飞过了九重云上的飞瀑。
两人立在一座崎岖的山峰顶上,四面皆是耸立的山,中央是一汪巨大的池潭,潭中一朵巨大重瓣的金色花在转动,上面一层又一层转速还不一样,花瓣中间是一个漩涡,带动着金花旋转。
易守明飞到了另一山头,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把和她差不多等身高的金色弓箭,然后将弓箭递给了易夙游。
“你的剑法如今又进入了瓶颈突破期,上回归来突破了三重境,没想到三千世界也暗藏玄妙,能让你如此精进。”易守明满心都是对易夙游出色表现的骄傲。
“还好。”易夙游举起弓,对准了旋转的金色花瓣。
易守明欣慰不已,对于未知世界她其实并不好奇,出于关怀,她看着易夙游问道:“那么多的世界,流速亦不一样,你喜欢怎样的世界?”
“都一样。”易夙游回答的也很简洁。
意料之中的回答,易守明看向金色花瓣中若隐若现的光粒,语气落寞,“游儿,若干年后,你还记得我们就好。”
“会的。”易夙游语气坚定。
易守明笑了笑,已经很满意了。
弓箭嗡鸣,一束流光正中一朵金花瓣,霎时间空气停滞,光粒四射,山中气场变了。
“山门开了,走吧。”易守明带着易夙游离开了瑶壇。
跨过数座山峰,抵达某处与其他无两样的山头,易守明带着她降落在林间。空气中水波一样的纹路颤动,磁场瞬间变了个样。
此林越往外走越光秃,砍伐了不少树木,快抵达山下时放眼望去一片乌云压顶之景。
百米处有一高台筑起,上面火光窜了足足几十米,浓烟缭绕。
易守明从袖中拿出了一长串水滴形珠串在指尖转动,半晌才道:“辞国,辞历元年春,时光瑶壇的指引在这。”
两人走出山,身后的山林和普通的山没什么区别。
黑云压得很低,酝酿着一场大风暴,乌黑的云层中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高台周围。
一圈围绕着高台手拿鼓跳舞的人,他们脸上绘制了各色的图案,领头的手上拿着幡,吟唱声被接踵而至的雷鸣声盖住。
一道闪电劈在高台边,四周的木柴被劈中,一片焦黑。狂风起,将柴火吹得到处都是,四面熊熊烈火,一时辨不清东南西北,拿幡的人动作慢了下来。
“山鬼来了!是山鬼来了!”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句,打断了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