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夙游在山林中穿梭,后面始终跟着一个阴魂不散的影子。
树木无法掩蔽的地方,还能看到一群举着火把的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了很远。
“让我抓到了,我非得生吞活剥了他!”
“浸猪笼!宰了他!”
“……”
她的速度不快不慢,后面跟着的人脚步凌乱,气息更紊乱。她隐去气息,顺势坐在了一棵高大的树上,枝叶很好地遮挡了一部分。
没一会,就看见刚刚那人追了上来,站在附近环顾四周自言自语。
“没道理啊,跑这么快……”说完他似乎体力不济,拖着身子靠坐在树下,在身上东扯西扯几块布绑在腰上臂膀上,绑好后才闭目,气息渐渐微弱。才刚闭眼他猛地爬起,隐在树丛后面。
一群举火把的人走近了,易夙游垂眸看了下去。
“那贱人一定在这,他受着重伤跑不远的!”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骂道。
领头的人牵了一条大黑狗,给它闻了一块带血的布,它突然兴奋朝树下奔了过来。
“在这!咦?”
“怎么只有血?”中年男子兴奋变成疑惑。
“那说明他真的跑不了多远了,大伙分头追!”其中一个中年女子建议道。
“慢着!”领头的人举着火把走到树下,摸了摸地上的血迹,抬头看了看树上。
入目一片漆黑,但是隐约也能看到树上什么也没有,树叶都没动一分。旁边一个精壮的女子立马爬上去,她抽出腰间的长刀刺进上面几团枝叶中,除了掉落的树叶树枝什么也没有。
“呸!晦气!”
“这小子精坏,大伙再分开找找!”说完,一群人就四散开来。
此时,天空突然飘起了稀碎的雪沫,举着火把的人也随着落雪越走越远。
在长达半个时辰的静默后,树木后接近山林边缘树丛中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易夙游从另一棵树上跃下来,刚要抬脚就被抓住,一只满是泥巴的手扯住了她。
易夙游抽出剑,银芒乍现,那人下意识抬臂遮住眼睛,缓了缓又放了下来。
他的眼睛极亮,肤色苍白,留着中长的头发,很毛糙,露出的手臂也能看得出他很瘦。营养不良,但是求生欲极强。
“求你。”他一开口,易夙游就看到了他的两颗小虎牙,不像亡命徒,像来索命复仇的小狼崽。
“名字?”易夙游收回剑,光亮消失,在黑暗中开了口。
“我不知道。”他说的很快,生怕她反悔了,连忙补充道:“我没有骗你。”
易夙游弯腰伸出双手,长发垂落在两边,如黑暗中织出的网。雪沫落在了她的发间、眉间。在他怔住的瞬间,一股香味先到,他身体悬空,落入了温暖的怀中。
寒风轻拂,悉数被抛在身后。周围的景色快速倒退,易夙游身形轻盈,快速飞奔于山林树木之间。
“那就叫阿且吧。”
他听完,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襟,小心翼翼地埋进她怀里。强撑紧绷的状态,在她温暖的怀里逐渐放下戒备,点头间就睡了过去。
山河沉睡,万籁俱寂,唯有雪与风知晓他的心事。
再次醒来时,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全身温暖。架子床上轻纱遮光,他看向周围,外面深色的窗帘轻掩,室内不大不小,很舒适安心,一片安静。
他摸了摸腰,还有身上各处,伤口都被处理好了,手上的泥土也没了,身上也是香香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套崭新的衣服鞋袜。
他小心地踩在木地板上,地板也是温暖的。拿起衣服穿了起来,穿了衬衫毛衣,最后才套上了长外套,出乎意料外地合身。
他戳了戳伤口,渗出了血,还很疼,原来这都是真的。拉开房门,他便看到心心念念的人。
易夙游坐在落地玻璃窗前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布擦拭着剑。旁边躺椅坐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子,眉眼英气,穿着灰色衬衫毛衣,她微抬头轻声地和易夙游说着话。
外面树木林立,黄色的腊梅点缀其间。阳光洒在屋内,一派祥和。
听到他出来了,两人依声看了过去。
易夙游放下剑,朝他招了招手。他一秒都没犹豫,直接朝她快速奔了过去,正要扑进她怀里的时候,又生生刹住了。
“你好,我叫极妤,你身体好些了吗?”年轻女子自我介绍道。
他点了点头,看了下易夙游,然后坐在了她旁边,扯着自己的衣袖也不吭声。
“你还记得你怎么去的那个村吗?”看他很紧张,极妤便放缓了语调。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
极妤哭笑不得,不过仍然耐心地继续问道:“你家人在哪?”
他又摇头。
这样还真不像在林中那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换人了。
见他真的是一问三不知,极妤便想换个方式。
“如何?”这次她问的是易夙游。
看他泛白的脸,易夙游便道:“再过几天吧,其他先交给我。”
极妤点头,很是开心,便和他说道:“你先养几天伤,身体好了我再帮你查查。”
这时他才开口道:“你能叫我一下名字吗?”目光望向易夙游。
“阿且。”她没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