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老宅,我去见了妈妈。”
“伯母说什么了?”
林砚周思绪停顿了片刻,语调慢慢:“她……把阿公的原始股转让协议,交给了我。”
许盛言诧异:“转到你名下?”
若如此,林砚周手里的股权,无需裁定,直接获得最大话语权。
林砚周闷笑:“想什么呢,不是给我,让我代为转交给章仕泽,有5%。”
“5%?”许盛言疑惑的话刚到嘴边,但旋即立刻明白,“爷爷是想……”
林砚周嗯声。
“章仕泽看到协议书,自然会认为是阿公的意思。”
协议书不重要,股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原始股是由林砚周亲手转递给他的,这意义,便全然不同。
即便没有薪火相承的意思,但旁人如何解读,与当事人也无关了。
可许盛言看林砚周的神色,似乎并不高兴,他替对方整理好凌乱的衣领,轻声道:“有心事?”
林砚周长腿垂下,仰在沙发上,面容黯淡。
“我知道那份协议不是阿公的。”他语气平静,“当年,阿公并不喜欢妈妈,很大一个原因便是他清楚妈妈绝非池中物,更不愿屈居人下,她性格太刚强,不适合做豪门太太,阿公更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两人不会有善果。”
“后来董事换届,阿公这些年老了后,脾气也磨了不少,越发觉得对妈妈亏欠,所以卧床之前,给她留了一条后路,章仕泽就是她的后路。”
5%,即可触发法律举牌线,拥有多项法定权利,林老爷子本意,是想给梁曼恩一个谈判的筹码。
但现在,梁曼恩把这条路,交给了林砚周。
那条本该是她换取自由的生路,拿去给他铺路。
世界上,再没有比人更复杂的生物了。
许盛言微微倾身过去,没有说无关痛痒的安慰,握住他的手,语气真挚:“现在,你是她的退路了。”
林砚周怔怔地偏过头,靠着软椅背,凝望他。
许盛言靠过去,与他额头相抵,打断这惹人肉麻的煽情,笑道:“我有点饿了,吃饭没?我请客。”
林砚周抬手捏住他的脸颊肉,语气揶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
许盛言谨慎提醒他:“这里有监控,你别乱来。”
“谁说我要做什么。”林砚周闻言笑出声,摇着头松开了他,说完,他又作势打量了四周一圈,大言不惭:“不过你这里太小了,下次去我办公室。”
这次,许盛言竟然只是朝他投去一眼,然后郑重道:“好,下次。”
他开始接受来自林砚周的一切,或许嚣张,或许揶揄,或许他不敢直面,不敢承认的隐秘欲望。
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心,正视对林砚周一切的渴望,那本该如此。
微妙的变化,令林砚周心底隐隐跳动。
时代广场附近人多眼杂,许盛言最近被过分关注,实在不适合去这种场合,他带着林砚周左拐右拐,穿越数条街巷,和电影里演的一样,镜头晃动而模糊。
在暗灯落下的尽头,许盛言拉着他踏进了一家门头有些年头的茶餐厅。
露天桌上,有一对年轻情侣正在约会。
阿姨在刚擦完一张桌子,抬头,亲和地打起招呼:“言仔,好耐冇见啦~”
阿姨拿着菜单走过来:“今日你得闲?”
许盛言随意落座,仿佛已成习惯,笑着接过:“系呀,最近生意还好?”
“好忙啦,学生仔放假……”
林砚周看他们攀谈得热络,似乎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顾自拿过菜单看起来,他已经几乎没有在这种地方吃过饭,唯一一次,是跟着妈妈。
只是他当时并不知道,那个自称是阿公的花艺师的女人,就是他妈妈。
也是从那之后,他再没有见过在老宅里见过这张脸。
他那时候年纪小,匆匆见过的人脸,很快便忘了,直到很多年后,才把屋子里那个女人的脸,和模糊照片与多年前的错乱记忆,复杂交叠在一起。
后知后觉的错愕。
“先生,有钟意咩,食啲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