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字写得辛苦,她偏过头失神喘息,白皙细嫩的颈上泛起一层薄汗。
这应当是她的名字,显然洪英更需要的是知道谁派她前来刺杀敬王,若非护卫舍命相救,那一剑就要扎穿顾元琛的心。
“是谁派你来的!快写。”
那女人吐出口中的笔,缓缓摇头,示意是自己要杀顾元琛,阖目露出从死的决绝。
旁人已经做好了要将她丢回雪地里的打算,顾元琛却说,总会知道她是何人派来的。
知道她没说实话,但是他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姜眉,听起来倒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名字,只是他望着那女子的脸,眼中便闪过厌恶的目光,可是不看她,便似乎还能听到那幽咽的抽泣,一声声叫在他的耳畔,让他久久受困,不得安宁。
*
一连几日,姜眉从昏厥中醒来,又再次陷入昏厥,只是没再挨过打,也没再被挂在墙壁上。
日日有人来喂她喝药,用温水擦拭她的身体,不知道敬王给她敷了什么药,身上的疤痕愈合得比以往要快,她被堵着口,不能自尽,双手双脚各被锁上了一个金环,锁孔小巧精致,藏在装饰的金链之下几乎看不见。
还有就是,她依旧没得到一件衣服,虽然这几日见到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婆子,可是看着套在她手腕足腕处的金环,她还是觉得自己畜生都不如。
刺杀敬王本就是一道死令,她知道自己就算是能活着回来,也一定会被出令之人暗中做掉,只是她想要的是那五百两黄金,而非自己的命。
她算过千百种死法,但是没算到活着的这一种,她不知道敬王顾元琛想做什么,她现在连死都做不到,她的命从来都不是自己的。
她又哭了,似乎自那夜被顾元琛调教践踏之后,她就总是流泪。
真奇怪啊,自她父母双双亡故,被伯父拐骗卖入青楼,后被培养杀手死士之人买走,十余年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撕咬抢食,才活出这一条命来。
她早就忘了哭是什么感觉了。
顾元琛是一个恶鬼。
要给两个小妹赎身,再让她们后半生安然无虞要用的钱财,五百两黄金足矣。
她的命已经烂了,可是两个妹妹还小,她们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不能步自己的后尘,一辈子被人拴着链子苟活。
姜眉双臂被吊在床头,没法去擦自己的眼泪,她闭上眼睛想强迫自己睡一会儿,可是有人不让她睡。
冰冷的手背粗糙地滑过她的眼角为她擦拭眼泪,她的确是伤得太重了,反应也迟钝了,迟疑片刻,才想起这手的触感,这是顾元琛那个恶鬼的手。
看着眼前人颤栗着逃避他的目光,又赤裸着身体无处躲藏,顾元琛笑了。
都说敬王自幼体弱多病,身染寒症,到了冬日里便断了半条命,姜眉此时才知道这些应当都是顾元琛放出的流言,他力气其实很大,握得她下巴生疼。
“一个人悄悄哭什么,我听照料你的婆子说你总是一个人哭,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把本王的绣枕都弄脏了。”
脏,依旧是脏,他是知道如何侮辱人的,只是姜眉早就已经心死了,她不在乎自己干净与否,她只想去死。
为了接这条刺杀顾元琛的死令,她提前半个月便开始喝哑药,到如今嗓子已经坏得差不多了,想必今后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这也倒好,不用再和人讲话了。
可是她想错了,偏偏顾元琛就是要让她说话的那种人,她很怕他,这个人阴险歹毒,阴狠狡诈,阴鸷无情,能想出除却皮肉之苦外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
“你是哑巴,但是耳朵可没聋,能听到本王说什么,眼睛也没有瞎,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
他说,如果姜眉再不回话,就命人把她的床抬到院子里去,做一条狗可是从来不用穿衣服的。
她木然转过头,仔细去看顾元琛的脸,这人面相生得的确俊俏,只是奇怪他明明不是狭长眼眸的长相,眸光却总是吐露着阴狠,远人千里。
她动了动尚还露骨的指尖,示意顾元琛给她的手松绑,随后用被拔了指甲的食指在床上写字。
很快指尖鲜血如注,姜眉皱了皱眉,手上没有停,继续弄脏顾元琛的绣垫。
她用漫长的时间写了三个小字:“我不脏。”
写罢,她呆愣了片刻,后缓缓将那鲜红血液和凝痂交缀的手指含入口中。
顾元琛秀眉轻扬,望着她的唇瓣神色似笑非笑。
“本王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姜眉很久没这样“大动”过了,不知又牵动了哪处伤口,连带着头疼难忍.
她撑着发抖的身子,换了一根手指写:“那天晚上。”
顾元琛自然没忘记当晚自己说过的话,他只是想看看眼前人的倔强还有几分。
他偏偏最喜欢磋磨刚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