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走走?”霍昕问。
“就在附近吧,今天有点累了。”叶星应着。
她确实累了。今天情绪起伏得厉害,一整天都在高亢与焦躁中打转。晚饭也不想吃了,她打算回去洗个澡就睡觉。
“那回去歇着吧。明天陪我去镇上逛逛?给她买点礼物,她下周就走了。”霍昕说。
“你们谈好了?”叶星顺口问了一句。
霍昕没接话,却忽然问道:“你说,你那前夫出现在这儿,是巧合吗?”
叶星心头一跳,下意识朝小院门口看去。苏熠正好走到了房门口。
她拍了拍霍昕的手:“他以前做过南极的科考项目,也跟国内天文台打过不少交道。”
霍昕没有什么表情,抬头望着天,淡淡地说:“我是说,他会不会还爱着你呢?”
叶星皱了皱眉,有点烦,甩开她的手:“你管这么多干嘛?管好你自己吧。”
霍昕像是没听见,继续慢悠悠地说:“我就是想问问,分开了,就一定是不爱了吗?总有人说,能分开,就是不够爱,或者更爱自己。但我觉着,爱,不只是爱某一个人,还得爱自己,爱生活。这些合起来,才叫爱。不是吗?”
叶星原本就有点累了,这会儿听着,只觉得心口更闷了一点。她顺着霍昕的目光望去,夜空暗蓝如水。
“没有爱,也能活,甚至可以活得挺好。有些爱,不过是些鸡零狗碎的执念。把对自己的爱投射到对方身上,总是要失望的。最终,我们要爱的是自己和这个世界。爱人只是来帮我们完善这个过程,如果能有人留下来一起去爱,那当然很好,但没有也可以。人生本就是一个人的事。”
她继续说:“我前夫那种人,谈不上爱不爱。他只顾往前走,往高处走。我曾经也是他人生路上的一个高地。我们的人生课题不同。我追求自由,他追求征服。”
她看向霍昕:“你和张璐,我都能理解一点点。你不想出柜,因为你不想打破平衡。你的爱可以是流动的,不用占有,不用对抗。但张璐怕失去,因为她拥有的爱,比你少。”
霍昕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说:“她家人已经给她张罗了几门亲事,全是些合作企业的儿子,听着都不坏。她要硬撑,我其实是不太想她这样。”
她把话咽了一半,抬头看天色:“这事……也不全是因为我吧。”
她说着拉起霍昕往回走:“璐璐也有她自己的人生课题。爱过一次,就可以再跟世界交手若干年了。”
“人生课题......”霍昕重重叹了口气,沉默了很久才接着说,“没有爱过,也不会知道彼此的人生课题有多不一样吧。”
叶星点点头,却没再接话。
她原本也是不懂的。是在一次次情感投射里磕碰之后,她才慢慢意识到她想要的是自由。
并不是顾谨束缚了她,而是在他身上,她看见了一种“很自在却不自由”的状态。那是他的选择,是他认定的路。她无法认同,却也选择尊重,于是只能分开了。
“那苏熠呢?你和他是怎么回事。”霍昕忽然问。
“一场邂逅,未完待续。”
霍昕被她这句逗笑了:“星星,你说话真是文绉绉的。”
“爱听不听!”叶星哼了一声,蹬蹬小跑两步。
“好听。受用的。”霍昕在后面喊了一句,又懒懒地加上,“明天一块去镇上转转吧?”
“嗯——”叶星拉长了声音应了一句。
一关上房门,叶星就像被拔掉了电源一样,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眼睛酸涩、胃里空空、妆没卸、澡也没洗。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再躺五分钟就起来,十分钟也行……再半小时吧。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没病。没疯,没自残,也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她能正常生活,顶多就是情绪起伏大一点,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少接触点人就行。可有时候,她又觉得,这不是病,是罪罚。
她被判处自由之罪。
于是终此一生,她都得在爱与自由之间奔波,在一座座围城中进退维谷,割肉剥骨地去追寻自由。哪怕那自由是极致的痛苦和孤独,她也别无选择。
她讽刺地笑了一下。明明累到不想动,脑子却还在开思辨会,这不是罪罚是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累呢?她今天明明什么也没做。
敲门声响了三下。叶星没动。
霍昕刚和她分开,不是她。真是她的话,大概只是说一声明天几点出门,不必开门。
张璐不会只敲三下。
老李不敲门,他只会喊。
杨姐也不敲门,她会先发微信。
是苏熠吧。又怎么了吗?如果是他,大概很快就会发来消息。
果然。
叶星费力地侧身摸到手机。
【苏熠:给你打包了一份沙拉,放在你门口,饿了就吃,好好休息。】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一会儿,突然又觉得自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