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日出
“京市城郊有座挺有名气的山，这个季节过去能看见不错的景色。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去那里夜爬，然后在山顶看日出。小野，你感兴趣吗？”
“看日出吗？”
“看日出要爬一宿，也可以白天去看风景。”
“我想夜爬。”
“那好，今天晚上过去，刚好赶上看明天的日出。”
两个人一拍即合，陆影川在网上预约了夜爬门票，又和周野去超市买了些需要的东西。
从酒店休整了大半天，吃过晚饭后，两人出发了。
临走前，陆影川提醒：“要穿多一点，晚上山上冷。”
周野眨眨眼：“我没有带厚衣服，就身上这件。”
陆影川想了想：“那要是冷了，就去山顶租大衣穿吧！”
开车不到两小时，周野二人抵达山脚。因为不是节假日，倒是没有太多登山的人。来了的基本都是小年轻，而且大多还是情侣。
周野望着走在他们前面三两成对的人，低声道：“现在的年轻人，真闲啊。。。”
陆影川拍他：“你操心别人做什么，当心讲话被听到。”
“干嘛？我说错了吗？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工作的？难不成三百六十五天都在谈恋爱？谈恋爱能挣钱是咋滴？”
“你现在不也是一个闲得很的大好青年吗？”
“可我又不是恋爱脑？我才不会不工作只是为了跑这里来谈恋爱！”
陆影川半信半疑的看他：“是吗。。。”
“而且，我是干完工作来的！”周野神色中带着一种谜之骄傲。
“你在攀比什么？”陆影川眯缝眼看他，“话说提起谈恋爱，这座山的情侣都比不上大少爷您吧！”
听了这话周野不高兴了：“小爸你说什么呢？我没谈过恋爱。”
陆影川拿出矿泉水刚要喝，结果险些呛到：“咳！什么？你说什么？！”
见对面人反应如此夸张，周野脸色更难看。他一把夺过陆影川喝过一口的矿泉水，咕嘟咕嘟灌了两口。
“干什么？我不谈恋爱违法了是怎么着？至于这么大反应！”
“不是呀，国内国外围着你的那些漂亮小姐姐们那么多。。。这数都数不过来的美女，都没做过女朋友吗？！”
“没呀。”周野摇头。
“那你究竟在和她们纠缠什么？”
“床伴。”周野一脸问心无愧。
“渣男。”陆影川一脸嫌弃鄙夷。
“干嘛，我又没强迫她们，你情我愿的事，别人管不着！”
陆影川还是有点不甘心：“难道这么多的女伴里，就没有一个让小野动过心的吗？如果你想，是不可能交不到女朋友的。”
“的确，从上学开始，耳朵里听到的女生告白就从没断过。但是我从不谈恋爱，圈子里了解我的人都知道。”
陆影川眨眨眼：“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周野嘴边含着的笑莫名有些无奈：“接近我的人，要么是一场走肾不走心的交易，要么来自周家家世的诱惑。她们都看上了我，看上我皮囊，看上我身价，但她们看上的似乎又都不是我。更何况，我这人从小对感情淡。不纠缠，好聚好散。但凡有了瓜葛，早晚会一拍两散。当然，我觉得那些围绕着我的人也没有错。错在我，放不进感情投入的人是我。因为在我心里，她们都是外人，永远都是。”
一席话周野说的泰然，陆影川听的却哑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才能更好的让心里的东西表达出来。
沉了沉，陆影川说：“我倒是听人讲，对一个人来说，有两种人是这辈子最亲近的。一个是陪你吃饭的人，一个是陪你睡觉的人。”
周野低头往山上走：“你是想指那些和我有过交集的女孩子吗？”
陆影川坠在他身后：“不论出发点是什么，她们的确陪伴过你。”
周野却漫不经心：“她们确实是我的床伴，但我从不和她们过夜。”
“嗯？”陆影川下意识停了下脚。
“我没有留宿的习惯，一向都是完事就走。”
周野没回头都能想见身后那个男人此刻脸上的表情，所以直接替他发言：“你那句‘渣男’可以再骂一次。”
可是陆影川没骂，他默默无言，根本就懒得理他。
见此，周野使坏似的又补了句：“哦，也不是，做到天亮的除外。”
看着身后人脸上古怪到极点的表情，周野笑出了声。
“怎么，羡慕吗？唉，太行没办法。”
他以为陆影川一定会被自己气到，不料男人冷冷一哼，很小声的怼了一句话。
他是这么说的：“切，有什么好炫耀，还不是被我摸了两下就不行了。”
周野身形有瞬间僵硬，他猛的回头：“你说什么？”
转头就见陆影川一脸无辜，语气笃定：“没有，我没说话。”
周野表情抽搐：“你说了！”
陆影川依旧面无表情摇头：“我没说。”
他迈步越过前面人，继续登山。
等人走上了好几层台阶，周野带着怒意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说了！！”
两人大概花了四个小时的时间登顶。山顶很宽敞，有一个简易的休息站和几个小卖部，里面向游客提供水和食物，门口还有出租御寒大衣的地方。
其实爬到一半时，气温就已经开始降低了，山顶上的阴风更是呼呼吹个不停。
陆影川刚停下脚步，就觉得冷风灌过来把他从头到脚吹了个透心凉。他下意识缩脖子，转头对周野：“现在不到四点，我查了，日出时间是五点十八，还有好久，我们去租件大衣穿吧！”
周野身上衣服穿的比陆影川还少，他点点头：“我去租，你找个背风的地方等着。”
陆影川没拒绝，等人走了，他找了处比较僻静的平地，既挡风视野还不错，最关键人少清净。
地上立着几个石墩子，应该是景区方便游客歇脚赏景而故意摆在这里的。
不等坐下，周野已经抱着租好的衣服回来了。
陆影川奇怪：“怎么就一件？”
“我就租了一件，”周野把衣服递给陆影川，“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陆影川无语，一个白眼翻给他：“爱穿不穿，冻着吧！”
说着，他自己套上了大衣，然后整个人都觉着暖和了起来。
两人并排坐在石墩上眺望星空，山间景色看不见，倒是被这漫天繁星震撼到了。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
天边渐渐露出一丝光亮，已经可以依稀看见几朵稀疏云彩挂在天上。
这时，陆影川耳边突然传来周野低低的声音：“小爸，我好冷。。。”
随后是阵沉默。
陆影川侧头看过去，满脸堆砌着两个字——嫌弃！
周野不在乎他表情，只裹了裹身上衣服。
陆影川虽说心里写满了“活该”“自找”“自作自受”等弹幕般的真实感想，可瞥见年轻人因寒冷而泛着红的脸颊，微红的鼻头和耳廓时，他又无声叹息。
“要不，我把我的外罩给你穿？”
陆影川本以为周野同样会因为嫌弃而拒绝自己。不料得到的回复是：“不要，你的码我穿不合适。”
这下，陆影川彻底没辙了。
“那你说怎么办？矫情豆子！活该冻着吧！”
周野挨了两句数落，反是更有劲头了。他伸手拉住陆影川手腕：“小爸，你过来一下。”
“干嘛？”
“你过来一下嘛！”
说着，周野把人从石墩子上拉了起来，让他绕到自己背后。
周野保持坐着的姿势，他抓过男人两条胳膊，一左一右环在身前。这样子陆影川便整个人都贴在了周野的后背上，连带着温热的体温一起传递了过来。
陆影川身子僵了片刻，低头看躲到自己大衣里的年轻人。
周野喟叹：“这样就很好，小爸，你这大衣果然好使。”
陆影川略沉吟，声音听上去不咸不淡的：“我们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共用一件大衣穿吗？知道的是您这位小祖宗难伺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两个大男人是有多抠？”
“哈哈哈，”周野眯眼笑，“谁让小爸的怀里暖乎乎的很舒服，我感觉我可以在你怀里睡一觉。”
陆影川哭笑不得：“睡怕来不及了，你看。”
他用下巴指了指，顺着那方向看去，已经红透的天边橘红色的太阳渐渐探出了头。山顶上到处传来欢呼声，人们纷纷投入到欣赏朝阳的队伍中。拍照的、录像的、互相分享喜悦的，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火红的太阳夺走了。
唯有这山顶小小一角，两个男人看日出看的极其安静认真。他们一站一坐，一前一后，紧紧依靠。两人表情平和，没有过分欣喜之色，只是朝霞映红了他们俊俏的脸，平添柔和。
二人静静注视着前方，仿佛在欣赏一幅作品，又像是喧嚣尘世外的过客，如何也融不进人间的狂欢。
直到太阳升入云端，完整的露出面，身下周野突然没头没脑的开口讲话：“小爸，你刚才说有两种人是这辈子最亲近的，陪你吃饭和陪你睡觉的人。”
“嗯。”
“那你不知道吗？陪我吃过饭、睡过觉的人，只有你一个。”
陆影川听了一时无言。周野也没想着他会说来句安慰话，事实上也不需要。
这时，一双手伸来捧住了周野的下巴，微微往上抬。接着，陆影川清秀的脸映入了瞳孔。
陆影川低垂着头直视上周野的双眼，周野扬着脸仰望着他。四目相对，彼此呼吸咫尺之遥。
陆影川轻轻启唇，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浅笑：“你说的不对，我不只是陪你吃饭睡觉的人，我还是陪你看日出的人。”
那一刻，周野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吃喝玩乐风流二十年，想不到在今天体会了把小鹿乱撞的刺激，关键那鹿也不算小了。
他深深凝视着眼前人，数秒之久。
陆影川被盯得不自在，想转移个话题。还没等他开口，周野侧目往他身后瞥了一眼，低声唤他：“小爸，你远处斜后方有对情侣。”
陆影川没多想，随声附和：“整个山头上全是情侣，有什么稀罕？”
“他们在接吻。”
“哦。。。”
“我也想接吻。”周野声音居然听上去郑重而认真。
陆影川脸色有些黑：“那你去问问他们同意吗？”
这次换周野黑着脸看他。
他知道那个人又在捉弄他，好借此来逃避。正扬起脸想理论两句，刚好自下而上的看到陆影川白净面庞上染着鲜艳的霞光，温暖安详，满身圣洁，一尘不染。
周野呆呆看着，不讲话了，方才不顺的火气也莫名消散了。
许久，他悄声说：“你同意就行。”
早有预见，陆影川当即回嘴：“我不同。。。”
可是“意”字没出口，脖子就被什么叼了一口，又痒又麻，带着丝丝凉意。
周野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偏头轻轻吻上男人的侧颈。陆影川没防备，不受控制喉结攒动。周野见了，二话不说又含了一口。
这回陆影川忍不住了，他倏地低头，打算推开躲在自己衣服里的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突然，手臂被人带着往下一拉，陆影川腰背不受控制弯了下去，接着唇就被堵住了。
周野仰头吻上眼前人，两人角度颠倒，这个吻接的和往日感觉不太一样。周野伸进陆影川口中的舌头格外难缠，陆影川连躲的余地也没有。
手腕被攥着，一时抽不出来。陆影川意识到自己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倒是识时务的放弃了挣扎。
周野同他纠缠了会儿，缓缓放开了他的唇。
陆影川唇色很浅，可每次被亲上两口就会变成鲜红，衬着那张白净的脸，桃花眼莹莹有光。
周野一放开他，就笑起来。
“笑什么？”
“没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次数多了，陆影川居然有点适应了两人现下这样的局面。他喃喃道：“这里这么多人，你就不怕被人看到？”
周野表情轻松，他收回挂在陆影川脸上的视线，后背轻轻倚靠着男人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情大好。
“这里是京市，不是新城，没有人认识我们，就算被人看到又怎样？再说，整个山顶的人不是在看日出，就是在看恋人，只有我在看你。”
陆影川眸光闪动，回以了沉默。
忽然，周野别有深意的喊他名字：“陆影川，你害怕吗？”
陆影川目不转睛眺望着天边高升的骄阳，轻声回答：“怕。怕再待下去，你要冻感冒了。我们还是下山吧。”
周野默了默，然后笑了：“好。”
还掉租来的大衣，两人离开山顶返程下山。
那之后，山顶上发生的事，谁都没再提。
转天，陆影川带着年轻人在城里最热闹的地方转了转，当天下午二人收拾好行李启程回家。
回去路上周野开的车。
几日奔波忙碌，陆影川确实感觉到了疲惫，不到一天的路程他基本都是在车上睡觉度过的。
周野不喊他，由着他睡，也没提出换人驾驶的要求。
直到返回新城，把车开进家门，停入车库，陆影川倚在副驾驶上依然不省人事。
周野颇无奈的下车帮他开车门，俯身在他耳边讲话：“小爸，到家了，起来了。”
陆影川密实的睫毛耸了耸，闭着眼给了一个“嗯”。结果侧了侧身，看上去睡得更香了。
“喂，别睡了，醒醒。”
“。。。。。。”
周野一脸无奈，没办法，他只好把陆影川的头揽入怀，让他轻轻靠上自己的肩膀，接着弯腰，把人打横抱下了车。
周野想，这个男人比想象中轻上不少，抱着毫不吃力。
年轻人自车库的门进了别墅，他没有走正门，放轻脚步从侧面绕过大厅直奔楼梯。
上到二楼，陆影川被颠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眼，用了几秒时间分辨清眼前情况。男人脸色霎时铁青，挣扎着往下跳。
“小野你在干嘛？！放我下来！”
周野不放手，轻声说：“谁让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我喊了，你不醒，难不成把你扔车上？”
“那我现在醒了，把我放下！”他看了看四周，“这好歹在家里，被家里人看见怎么解释的清？”
“你再嚷，刘妈从楼下都要听见了。”
闻言，陆影川的闹腾声果真小了。
他声音压的很低：“快放手！”
周野的声音也很小：“不放，我抱你回屋。”
陆影川结结实实被气到，又不敢大声讲话，只好憋着火气攥着拳头，不轻不重往周野肩膀上捶。
说没用大劲吧，其实力道也不算轻，周野一侧肩膀感觉到了些微的疼。意识到这个男人真的对自己使了劲，周野心下莫名畅快。他快速低头，趁陆影川没防备，在那唇上啃了一口。
“唔！”陆影川瞪大着眼怒视他，刚要说什么，楼下房间传来开门声。
周野明显觉出怀里人僵住了，按在肩膀上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衣服。
他慌了，在紧张。
这还是周野第一次看见他失态。
然后周野就觉得自己可能真疯了，他居然被陆影川的模样弄得心里生出了几丝兴奋，还掺杂着一抹背德的快感。这样的心情是从没有过的，他突然想要去求证一下自己的内心。
看着怀里人反应，身体不受控制再次凑了过去。
陆影川感应到靠过来的熟悉气息，就知道那人戏弄自己起来没完。
楼下动静没有停，陆影川又气又恼。他倏地转头躲开那就要落下的吻，把脸整个埋进了周野的颈窝里。惯性使然，放在肩头的手臂还顺带揽上了年轻人的脖子。
周野没想到怀里人会直接抱上来，他甚至能感觉到埋在自己脖子上的脸喷洒出的热气。垂眸就看见陆影川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身上，只给他留下一个傲娇的后脑勺。
周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把人往上抱了抱。陆影川一下子被人抱高了许多，埋在脖子里的脸直接碰上了周野的侧脸。他条件反射收紧手臂，这样一来两个人便彻底贴在了一起。
陆影川慌忙侧头，嘴唇扫过年轻人的耳廓，接着就听见周野的一声气音：“小爸，你怎么那么可爱。”
那一刻，陆影川根本不敢看他，他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
好在，周野不打算杵楼梯上继续逗他，抱着人直直上了楼，轻车熟路的把他送回了房间。
陆影川才被人撂在床上，便揭竿而起，满腔怨气直冲周野而来。
“周野你心里有没有数！能不能不要总是不分场合地点的为所欲为！”
周野放下人没有直起身，双手撑在床上，将陆影川圈在自己身下。对于陆影川的埋怨他抿着嘴照单全收。
“嘘，门还开着呢，小爸你控制下音量。”
说完，年轻人稍一俯身把身下那张有些吵闹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嗯！”陆影川极力推他，含混着喊，“周野。。。你别。。。”
推搡间陆影川脸上的眼镜磕到了周野的鼻梁。
周野把人放开了。
两人喘着气对视，彼此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陆影川眉头轻蹙着，红透了的薄唇上沾着晶亮的水渍，镜片下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倒映着周野有些激动又有些失控的脸。
周野深吸一口气，抬手抚上身下人白皙的侧脸，手指缓缓上移。
他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副眼镜很碍眼？”
然后，陆影川鼻梁上的黑边眼镜就被周野推走了。推过额头，穿过头发，接着一把丢在床头柜上。
陆影川没好气，沉着嗓子问：“我的眼镜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周野目光深邃的端详着陆影川的脸，表情有点迷离：“妨碍我看你，妨碍我吻你。”
低头，周野的吻再次落下来。他狠狠亲了男人好几口，差点把陆影川吻断气。
周野不顾一切的把舌头探进陆影川的口中，攻城略地般舔舐他口中每一丝甘甜，缠着对方的舌头与之缠绵共舞。陆影川被他按在床上亲了个昏天黑地。
这是两人第一次把吻接成这样，不是在接吻，像是在宣泄什么藏了太久的情绪。特别是周野这个近乎侵略的吻里，夹带了太多东西。他就好像要把身下人吞吃入腹般，索求无度。
吻到最后，陆影川有点受不住了，他觉得自己本就疲惫的身子，下一秒就要因大脑缺氧而晕厥过去。
他从两人舌吻间仅存的一点空隙中强挤出话来：“小野，不行了。。。快停下，我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