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银亮亮的,一面锋利,一面稍顿。缓慢的,不留余地的划过一条无可挑剔的抛物线,劈开了他内心最深处最难以察觉的悸动。
“哐当”
它落地了。
它就这样落了地。
作为他最熟悉的工具,作为配合最默契的伙伴,在它被人朝自己扔来时,他却本能的避开了。
“连手术刀都拿不稳,你算什么外科医生”
医生抬头看向向他扔手术刀的始作俑者——松田阵平。
他背着光,双手插兜的站在办公桌的正前方,眉峰上显着刚毅,凝着眼看他。
他没有说一句话,医生却轻易从他眼里读出了这句话。
“连手术刀都拿不稳,你算什么外科医生”
又一次的叩问,他引以为傲的天赋,他自侍自傲的才略,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原来,天赋这东西,是不愿努力者的揶揄。
办公室的他,怀满心傲气,在醉生梦死的老院长捉起来甩出他的受贿证据。面对扔在他面前的大把钞票,他未斜视过一眼,却遭了暗算,最得力的右手,被困在布满电线的炸/弹中。
如今,却连手术刀都拿不稳。
图书馆的他,曾意气风发,熬过了无数个深夜,咽下了无数的苦咖啡,却倒在了那个明媚的正午。白昼不近人情的日光下,他的信念,悄然崩塌。
如今,瘫坐在地上,望向遥远处的炸弹,只剩下了无止境的叹息。
他们是陨落的天才,是社会这股麻绳中,最重要,也最易扯断的部分。
“所以到底为什么!我无数个日夜都奢望的神域,别人不消一朝一夕,就可以轻易取走?!
“名誉什么的,我不要了”在图书馆的所有人,包括白鸟,都能清晰看见,男人的眼角,淌过一行清泪。
“我……我不要了”他有气无力的哭喊着,“但是!”
他转而恶狠狠的瞪着所有人,他一一扫视过去,“但是,你们谁可以把我爸还给我?!还给我!”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此刻任性的像个孩子。
“大家,这一切,都可学个什么劲儿啊——”他眼角带泪的怒吼着,冲向工藤新一所在的方向,忽的眼一闪,扑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就在他快要扑到那人时,白鸟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压倒在地,靠上了手铐。
他撇了一眼手表,默念:“11月7日17:10……”
白鸟的声音冰冷的就像机械,男人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倒也无济于事。但谁都知道,他心底满是不甘。
“不必流连着去采摘花朵,因为一路上的花会接连开放”
男人猛的抬头,正好夹着一丝惊愕落入了她纯真的眼里。
黑色短发的女孩举着一本图书在胸前,细腻白皙的手指紧紧扣住书页,站在他面前,用不大但坚定的声音轻轻读出这句话。
图书馆嘈杂议论的人群被按下了消音键,不少人还张着嘴,喉咙里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他们的千言万语,就这样被一个小女孩,以不大不小的声音量汇成了一句话:
“不必流连着去采摘花朵,因为一路上的花会接连开放”
除她外的所有人都静音,只有窗外被风吹的呼啦啦的梧桐树,自在的摇颤着叶子。
泛黄的书页,古老的话语,错位时空的古人,在历史一瞬的记录中,泰戈尔的一句话,被毛利兰的一句发声镌刻成了永恒。
她的眉黛似柳叶般舒展,成八字形,纯真的淡紫色眼蒙着这一层浅浅的水雾,显得更加灵动;同时,那股殷切的情感蓬勃的从她的每一次吐息中毫无保留的透露出来,实在使人难以移开眼。
尚未涉事的毛利兰不懂哪门子的人情世故,她只想着,那个大人,只是不小心碰壁磕了墙角,他的眼里,还应留下世界的芬芳。
这个世界,还有大把的风景。
她不知,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然成了此刻最瑰丽的风景。
所有人流连的风景,透过去看的风景,是靠她这双无瑕的眼睛。
就连被摔在地上的工藤新一,此刻,也惊叹的说不出话来。
即使毛利兰对于那个男人将工藤推倒在地的做法表示愤怒,但她从不会因一时的愤怒,对某个人抱有偏见。
她是富于情感,但她施以情感对象的情感,并不由情感决定,而是由她的理性。
她是理性的抒情者,自小便是。
白鸟和刚刚喊来的几个警员带走了男人,男人戴着手铐,双臂被两个警员左右夹着,回头,对着毛利兰所在的方向,轻轻做出口型,“谢谢”
毛利兰微笑着摇摇头,仿佛在说,“不用谢”
一场救赎,竟来自一个孩子。
没有人会知道,此刻的毛利兰,在工藤新一眼中,闪着光。
图书馆的人群,一部分被带走做笔录,一部分人留在原地,似乎在回味方才发生的一切。
作为首先牵制住嫌疑人的工藤新一,他也正走在做笔录的那部分人群中。
一个不经意,思墨走过去,弯着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眨眨眼,“那个,你怎么知道的”
工藤新一只是微微回头,不过停了下来,臭屁又自恋的挪了挪下巴,不用思墨说清楚,他也知道问的是什么。
“你是,想知道的吧?”他歪了歪脑袋。
风见思墨在他的肩膀上,重重落下了她的一掌,“好了,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