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白,我,我来帮你啊!”沈晏刚拿着横刀出来一点,就被李不缺一脚踹了回去。
“老实蹲好!”
其实沈晏并不是真的那么弱,他好歹是带队出过差的刑探,在除妖司中也是中流水平,收拾起人间那些小妖还是颇有点东西的,只是现在这个场合明显超出他能力范围太多了。
李不缺被逼得急了,用短刀划破手掌,大喊:“退后!”
其他几人虽不知为何要退,但听她喊声,还是不约而同地收缩回来。
下一刻,李不缺以自己的血为火引,爆出滔天火浪。战至此时,众人身上难免沾满血污,敌人也是一样。九幽荒火以血为油,火蛇顷刻间便横铺开来。
魔修们一沾白火,便哀嚎着逃窜开来,他们试图在地上打滚来灭火,但火焰沾了血,只会燃得更加剧烈。有魔修试图用御水术浇灭火焰,可仍然没有半点作用。
阳无极此前没见过李不缺如此御火,只以为那白火是普通火焰,可看如今的情况,才惊觉此火非同寻常。
而端坐于大殿里那个宛如雕像一般的老者,终于抬起了头。
他缓慢地走下供台,然后,踏出了大殿的门槛。
所有的魔修立刻看向了他,然后便全然不顾那些还在燃烧着的同伴和李不缺一行人,朝着他叩拜起来。
可那些叩拜的人,眼睛里不是虔诚,而是几乎要溢出来的野心。
不知是谁第一个站了起来,扑向了那个老者,但半路就被一把镰刀刺穿了脑袋,丢在一旁。然后第二个,第三个,他们开始狂热地冲向站在大殿阶梯之上的老者,并且疯狂砍杀着自己身边的魔修,试图去做一个到达老者面前的人。
狂风吹起了老者的斗篷,露出斗篷下的脸。
这张脸让李不缺几人皆是一惊。
那老者的眼眶里空空如也。不,几乎可以说,他的头骨里,就是空的,如今只有一层干瘪的皮覆盖在骨骼外边,让他看起来像活着而已。那些起初以为是枯瘦血管的东西,细看之下竟像是植物藤蔓,顺着血管将这身皮箍在了骨头外边。
那就是血煞吗?
连李不缺都不太确定了。她记忆中的血煞,至少还存在一点活物的特征,可眼前的这个……看着就像个空壳,还是那种破损极为严重的尸傀。
“那玩意还活着吗?”沈晏忍不住问了出口。
李不缺抽出□□一箭射过去,弩箭穿过厮杀的人群,最后被一只枯槁的手捉住,然后在手中化做了沙尘落下。
“活的。”
明心和尚睁开眼,点了点头。“尚有生息。”
阳无极与青玄子立刻召来剑阵,百千剑雨倾泻而下,在落到血煞身前数尺时凭空碎裂,近身不得。冰霜凝刺从血毯中穿出,未得近身,也瞬间被粉碎。
阳无极活动了下手腕,问道:“大师,最多还能拉近多少距离?”
和尚叹息一声,“他的意念太强,恐怕不能再近了。”
目标就在眼前了,却无法再近一步。阳无极咬了咬牙,恨恨道:“若我闭塞五感,他又奈我何?”
“阳前辈不可,此般境地,若闭塞五感,如何能胜!只恐徒伤性命!”青玄子赶忙阻止。白渊也点头赞同。
面对几人的攻击,血煞并未还击,他身体突然抽搐两下,随后头向后仰去,胸口的袍子之下似乎有什么在蠕动。很快,一根枝桠钻出了他的胸口,高高地扬着枝叶。
这根从他胸口长出的枝桠上沾着血,枝叉上生出花苞,随后开出了金白色的红蕊小花。枝顶的那一朵开地尤为夺目,它□□,绽放,鲜红的花蕊在风中轻轻摇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那朵花又迅速地衰败,然后结出了一颗鲜红的、甚至还在跳动的果实。那颗果实外包裹着织网般金黄色的水滴状叶衣,心脏般的果实在叶衣中规律地跳动着。
不止是广场,几乎附近所有的魔修都瞬间陷入了狂热。
阳无极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是魔种……血煞果然已成了魁煞。”
虽然行动之前就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亲眼所见时,众人还是难免心惊。现在若是有新的魔修得到那颗魔种,便会诞生出新的魁煞,届时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只有李不缺,因为文化水平不高,没什么清楚的概念,只知道血煞胸口长树了。
花开得还挺好看。
『李不缺。』
又是那个声音。
李不缺摇了摇头。
原本血煞所在地方,此刻却站着阿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唤她的名字。
“阿竹……”李不缺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被阳无极抓住衣领子狠狠拽了回来。
“小魔修你又犯癔病了?!”
李不缺继续看着阿竹的方向,他还站在那里。“阿竹,阿竹在那……”
“什么竹!那是魔种开的花!清醒点!”
“可是……”
是后边还没说出口,就被赏了个大嘴巴子,李不缺懵逼地捂着脸,阳无极立刻把她拎起来丢到明心和尚身边,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要是发了狂,我第一个杀你。”
阳无极转而盯着魔种,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拔出了腰间佩剑,看着青玄子道:“此剑名为不杀,乃是赤霄天君亲赠。她赠此剑时曾说此剑至正至善,忌杀忌伤,每杀一妖,便折半年寿数。可我杀妖无数,偏活到今日,
小子,如果你能活着回去,此剑便托付于你。”
“前辈!”青玄子瞬感不妙。
李不缺挠挠头,问明心和尚:“他是在交代后事吗?”
“阿弥陀佛,是也。”
“为啥?”
“为天下人。”
阳无极跨出天罡步,浑身灵力立刻汹涌激荡起来,闭塞灵知,浑身肌肉虬结,血液倒冲,从七窍中流淌下来。
李不缺讨厌这种情节。
怎么这些白皮子,总是想着杀身成仁,就不能为了活着想点别的办法吗?
她踮脚拍了拍阳无极的肩。“老头,你知道吗,我挺讨厌你的。”
阳无极瞥她一眼,笑了一声。“我也是。”
“所以我肯定不会让你赢。”
“?”
阳无极还没能反应过来,李不缺就已经踩着他的肩借力猛跃了出去,害他险些失衡摔倒。他稳住身形破口大骂:“小混蛋!这是比谁杀得多的时候吗!”
李不缺站在阵外,不急不缓地拆下自己右臂的绷带,露出底下斑驳的疤痕,白色火苗开始顺着疤痕腾转蔓延,随后又湮没其中。
下一刻,灰白色火焰席卷了整个问心观,滔天火浪如洪水一般,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威压和摧毁力,所至之处,尽化作灰烬。
“杀人者,该被杀。救人者,该被救。”李不缺盯着站在大殿门口的阿竹。
“世道这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