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一棠后来看了一句话，觉得形容姥爷特别合适，“桃李满天下，家里结苦瓜。”

“你才是苦瓜，你跟你爹都是苦瓜！”程文娟拿着擀面杖追着女儿打，家里一片欢声笑语。

门口响起纷乱的脚步声，程至简和爸妈回来了。

一大家人围坐在圆桌前，共同举杯庆祝他完成考试，并祝他拿到一个好成绩。

这顿饭吃得热闹又温馨，程文彬跟姐夫讨论工作，江若云和大姐商量去哪做美容，程至简和贺一棠嘻嘻哈哈，打嘴仗互损。

吃完饭，大家转战客厅，保姆在餐厅打扫卫生，程文娟有个老毛病，别人干活不放心，总要自己亲眼盯着，保姆要把剩菜倒进垃圾桶，她不同意，说垃圾桶容易粘上味儿，让保姆再扯一个袋子。

正说着，程文彬进来了，对着程文娟谄媚一笑，“忙着呢姐，要不要我帮忙？”

“你连个碗都洗不好，能帮什么忙？”

“瞧不起谁呢，我们家的碗都是我洗的！”

“别废话了，有屁快放，放完快滚。”程文娟比程文彬大七岁，她这弟弟一撅屁股她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刚才那一笑，铁定没好事。

“姐，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程文彬小心翼翼，“至简都高二了，马上要高考了，现在他那学校就是个普通高中，我在昭海的重点高中打好招呼了，只要他转过去，马上就能入学。”

程文娟好像没听清似的，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半天，反应过来，“嘭”一声摔上冰箱门，“你什么意思？普通高中怎么了？普通高中不照样代表市里参加竞赛？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江若云撺掇你来的？”

“这事跟若云没关系，就算是她让我来的怎么了？至简是我们的儿子！”

“你们儿子是我养大的！”程文娟的嗓子倏地变大，程文彬吓了一跳。

“当年你们两个生下至简，就跑到外地做生意，一年能回家几次？至简半夜发高烧，是我冒着大雨把他送医院，至简跟同学闹矛盾，是我跑到学校跟老师跟家长赔礼道歉，至简的家长会你参加过几回？他受委屈难受的时候你们谁管过？现在孩子大了，三番两次跟我要孩子，可以，你们去跟至简说，只要至简愿意跟你们走，我绝不拦着！”

程文娟心里有气，在厨房摔摔打打，一提起这事儿，她就委屈。

弟弟和弟妹生孩子早，年轻人贪玩没责任心，程至简出生后，就被他们两口子扔给老爷子，老爷子年纪大了，那么小一个小婴儿怎么照顾得好？都是她这个当姑姑的来帮忙，小至简出生后，连口母乳都没喝过，是她用奶粉一勺一勺喂大的。

后来老爷子去世，两口子的事业有了起色，一年到头更是不着家，她把程至简接到自己家住着，像亲生儿子一样照顾着。

那几年，她是又当爹又当妈，程至简小时候身体不好，一换季就感冒，晚上她觉都不敢睡太死，一夜总要醒几次，摸摸孩子的头，不烧了才放心。程至简上小学时，成绩并不突出，她天天跑培训班，给他物色好的辅导老师，除了学习，又要关心业余爱好，生怕孩子落在起跑线上……

也难怪一棠总抱怨她偏心，她确实偏心，她连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没这么用心过，现在程至简长大了，省心了，还出落得这么优秀，这两口转头就要跟她要孩子，搁谁谁心里能好受？

她这么多年任劳任怨，早把程至简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他要是真跟着亲生父母走了，她得丢半条命。

“姐，你别哭啊，别让至简看到了。”

程至简初三那年，程文彬夫妇就想带他走，那天也像今天一样，姐弟俩说着说着吵了起来，程至简听到了后，深夜一个人骑自行车在外面兜风，不小心被车撞到了，还因此影响了他中考。

“文彬，你先出去吧，我跟你姐聊聊。”贺伟也来到厨房，温言开导妻子，“好了，别难过了，至简这不没走吗？”

程文娟擦擦眼泪，“我这不是怕他走吗，至简要是真走了，我的心也空了。”

“你这话说的，合着我和一棠在你心里什么都不算，怪不得一棠总说你偏心眼。”

“那不一样，你和一棠都是我的，你们不会离开我，至简不一样，他不是我的，他要走我也拦不住。”程文娟说着，眼泪又流出来了。

“生恩不及养恩大，至简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怎么会离开你呢？”贺伟叹了一口气，“不过你对至简也太依赖了，他现在高二，马上就要上大学，难不成你一辈子捆在身边，娶妻生子也要围着你转？”

“他的学业事业当然天高任鸟飞，娶妻我还是要把把关的。”程文娟看看客厅，那里已经空无一人，“至简人呢？”

“跟一棠一起去给你买礼物了，你大寿星快过生日了，忘了？”

程文娟露出欣慰的笑，“两个小崽子还算有心，总算没白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