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显尴尬地冲我微微一笑。
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一个卓府的下人此时领进来一个人,那人竟是朔川!
看朔川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才突然赶到举县。
只听到朔川气喘吁吁说道:“三公子,少夫人的妹妹有消息了!”
我心绪上涌,几乎快掉下泪来。
我们一刻都没耽误,马上收拾行李,准备回上都城。
路上听朔川讲起细节,说是妹妹被沁州的典狱长卖给了人贩子,后来人贩子又把她卖到了上都梦楼为妓。
我心里很难受,明明之前跟陶玉阶去过梦楼吃了一次炙肉,可我却没在那时与妹妹相遇。
更难受的是妹妹竟被那些混蛋卖到了风月场所,想必一定受了很多苦。
这一路我的心都在揪着,如万虫噬心。
我们一路风雨兼程,终于到了上都城,马车直奔梦楼。
接待我们的还是上次那个中年女人,看来她是这里的老板。她一眼就看出陶玉阶身份的贵贱,殷勤依旧地上前笑道:
“几位贵客,欢迎欢迎,有什么需要?”
朔川上前道:“把你们这里的粟儿姑娘叫过来见我们!”
中年女人笑道:“真不好意思!粟儿姑娘已经被一位贵客包下了,不接待其他客人,您看看别的姑娘如何?”
朔川将刀柄架在女人的脖子上,呵斥道:
“少废话!马上把她叫过来!”
女人面无惧色,显然在上都栖身已经见过不少世面:
“这位贵客,您别动怒啊!在哪都得讲个规矩,再说粟儿姑娘那位贵客,我可是得罪不起!”
陶玉阶正想上前说话,我担心会节外生枝,便拦住了他。
“麻烦您给带个话,就说有一位叫许月胧的人想见她!”我对女人道。
她答应了,为我们准备了一个单间,让我们等着,便出门去传话。
我焦急万分,眼睛时刻盯着门外的方向。
我感觉过了很久很久,那个女人终于回来了。她身后便是我的妹妹许莹粟了!
我热泪盈眶,妹妹长大了,样子变了许多,我险些认不出她。
女人把她让到前面,她微微抬眸看了我一眼。
我以为她会像我一样充满期待,可是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像是见到一个陌生人一样地漠然。
我哽咽地说不出话,陶玉阶带着所有人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我和妹妹。
没有了外人的打扰,我情不自禁走过去抱住了她,泣不成声。
然而妹妹很快推开了我,用冰冷却又世故的目光看着我。
我哭着道:“对不起粟儿,让你受苦了!姐姐来晚了!”
她勾起嘴角冷漠一笑,道:“姐姐说笑了,姐姐如今是陶府少夫人,哪能让您跟我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粟儿,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身处烟花之地,让人知道了我是您的妹妹的话,只怕对姐姐的名声不利!”
妹妹的一字一句,好像针尖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拉住她的手,看着她浓厚的脂粉,更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如果五年前我早早发现家中会出现变故,如果我没有离开沁州,如果我能早点知道家里的状况……
如今一切都晚了,我从妹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她对我的恨意。
“粟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赎出来!”
“还是别叫我粟儿了!”她犀利地道,“如今,粟儿这个名字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它肮脏,它充斥着交易,这个名字从姐姐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满是讽刺!让我觉得可笑!”
我将她的手攥的更紧,“不是这样的!你什么都没做错!”
眼泪已经无法停止,可我仍然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妹妹脸上讽刺的一笑。
“你走吧!”她道。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妹妹她是我的家人,可是现在,她像驱赶苍蝇一样地赶我走。
我不肯走,拉着她继续道:
“粟儿,我知道你不愿面对我,但我是你的姐姐啊,我永远都不会不管你!”
她突然笑了起来,可是,那不是因为高兴,她道:
“姐姐你是不是忘了?我和爹娘、和哥哥在狱中受尽折磨的时候,您正在高贵的太尉府里新婚燕尔!我被卖到这里,被他们逼着接客,被毒打,被饿着的时候,姐姐正在太尉府里锦衣玉食!你那个时候管过我么?”
我很想要去解释,可是,比起妹妹受过的苦,我那些被苛待被幽禁的经历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