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远行还有些时日,岷山上下皆做着忙碌的准备。陶清恢复了些许精神,听闻风笙要远行寻找铜心的事情,难免担心:
“你的母上在十五年前就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是此去凶险,前途莫测,便只好放弃。”她握住风笙的双手,“姨母自小看着你长大,此行带着姨母一起,若遇着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风笙自然是不肯答应:“姨母,此去有谷波翎在,又有伶舟姜已一同,我虽还未完全恢复神力,但有她们相随,不会有事的。”
陶清也知风笙的顾虑。她的月光幻症虽然好了些,但仍会不时犯病,眼下寻找铜心才是要紧之事,她不能拖累风笙。一番斟酌下,陶清妥协道:“那你将向挽带过去,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与你亲近些。”
一旁的姜向挽闻言,茫然地抬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转而她反应过来,连忙放下陶杯,坐在一边,双手撑着膝盖眼巴巴地仰头看向风笙。
风笙一个抬手,抵住姜向挽的额头,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向挽尚无武力,万一遇见什么凶险之事该怎么办?”
“谁说我没有武力的?”姜向挽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肌肉,“你看,要跟我掰手腕风笙你还不一定能赢过我呢!”
她笑眯眯地拍着胸脯:“风笙你就带我去吧,旁人你都不认识,我同你说说话,解解乏,保护你。”
陶清也帮腔道:“你与她们不过相识数月,总归是向挽亲近一些。她虽没有神力,但跟着你,我也能安心一些。”
眼前两人皆向自己投以殷切的目光,风笙受不了这般的折磨,只能轻叹一声,妥协道:“行吧,我带向挽一起。”
姜向挽的嘴角上扬,眸底闪着光亮,满脸欣喜地看向陶清,从喉咙里发出嘤嘤的声音,不过一会儿,便噌噌噌地跑去收拾行当。
外头正下着大雪,周遭素白的一片。山风吹散雪花,落在风笙的脸颊上,激得她一哆嗦。她走出房门,对着天际哈了一口白气,双手交握走到石栏前,对着山脚微一耸肩。
伶舟悄然走到她的身后,为风笙披上披风,又递上一个金铜手壶,问:“在想什么?”
“在想——”风笙的掌心摩挲着手壶的外壁,“待念魔被消除后要过怎样的生活。”
“哦?”伶舟的眉头一挑,用余光瞥向一旁的身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风笙低头轻笑,指腹抚摸铜壁上的纹路,轻声道:“母上费尽心思封印我的神力,不过是想让我过上安乐的生活,而不被这血脉宿命桎梏。”她再度仰头,在赤色披风的映衬下,显得脸颊愈加白皙红润。
“既如此,我便随了她的愿,待天下安宁,我便带着姨母、向挽一起不问世事,安然度过一生。”
伶舟望着远处,情绪平淡道:“嗯。”
风笙的双唇微张,齿尖咬着一点唇肉转头看向伶舟:“同你一起,如何?”
伶舟的睫毛微颤,细小的雪花掉落于此,又被那突然的颤动抖落。
“嗯。”她轻声回答。
“你呢?”风笙扭头看向一旁与雪色恰当融合的身影,“那之后,你什么打算?”
“大抵......先前如何,往后亦是如何。”伶舟轻启朱唇,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转身道,“外头风大,若是赏够了景致便早些回殿。”
“你的身子不可受到风寒。”
谷波聖给的出羽秘药风笙已浸泡数回,每回都如抽筋扒皮般痛苦,但好在确实有些效用,稍一集中意念,便能察觉到身后发出的几道蓝光。
风雪停歇,岷山再度迎来难得的好天气,姜向挽拉着风笙漫步在山坡上,打算在临走前最后感受一遍蜀地的初春。
“风笙。”姜向挽捡了一堆刚冒出头的小花小草,回头问道,“你每月泡的那药浴,可有效用?”
“既是谷波族老给的,自然是有些效用。”风笙拿着一根杂草甩着身前的空气,“虽说痛了些,但近来后背的那股能量越来越强。”风笙小跑几步,凑到姜向挽的耳边,“不瞒你说,前些天我已然能腾空飞上一阵。”
“真的?!”姜向挽瞪大双眼,按着风笙的肩膀欣喜问,“飞起来是什么滋味?”她手中的花瓣轻蹭着风笙的脸颊,惹得风笙不禁偏头躲开些许。
“不如你现下飞一个给我看看?”
风笙站在那犹豫片刻,终是答应。她本打算等技艺娴熟一些了再向众人宣布,只是眼前的姜向挽这般期待,此地距离月湾宫又这般远,思忖一番,倒不再扭捏。
风笙后退几步找了个空旷的地,低头屏息凝神,周遭骤然起了一阵风,她的身后闪耀着蔚蓝的光芒,顺着攀升的枝叶形成一对无形的翅膀,风笙的双手随之一展,略一振翅,便脚尖离地,在姜向挽的注视下飘飘然到了半空。
山风拂动她的衣袂,风笙的身子略微前倾,抱着手远望脚底的姜向挽。
姜向挽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跟着风笙的动作缓缓跟着。方才还被她视若珍宝的花束被她垂于腿侧,深吸一口气大喊道:“风笙,在上面的滋味如何?你可能抱我上去一同感受?”
风笙在半空绕了几圈:“现在还不行,向挽,待我熟练了,我再带你上来。”她的脚尖向下勾,正欲就此下来,却不料起了一阵疾风,吹动她的翅膀往西边跑。
“诶——”风笙一时慌了神,张着双手尽量稳住自己,尽量不被刮到树上去。
到时若要麻烦伶舟来救她,那......
真的太丢脸了。
伶舟方从月湾宫出来,万事俱备,只待众人收拾好行囊。难得的晴天,她仰着头,对着鼻间稍显温暖的空气轻轻一叹。
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伶舟定睛看向空中那个慌慌张张的身影。她的眼中浮现几分欣慰,唇角微翘,望向那人身后的蔚蓝翅膀。
然而不多时,她便觉察出不对,双手紧握着,紧紧盯着那人的动作。
姜已呀了一声,指着空中的身影:“那不是君长吗?她......她恢复神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