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申城后,庄宥宁就驱车赶往寰宇。一进公司,简歆就迎了上来——
简歆一脸为难:“庄总……”
她抬手示意:“不用汇报了,我知道的。”
去往南城参与研讨会,说好听的是不驳新客户的面子,说难听的不过是她躲庄翰的由头。
放了他们的鸽子,不用想也知道会闹一回。
办公室门推开那刻,庄翰果然正坐在会客的沙发上,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藏蓝西装,手里端着茶,像个等猎物上钩的老猎人。面前摆着一摞文件,时而看一眼,见有推门动静,便看过来,一副“我就知道你回来了”的老谋深算模样。
“二叔。”她淡淡叫了一声。
“庄总架子还蛮大的,让二叔等了两天。”庄翰抿了口茶,语气不高,也不急。
庄宥宁从容走近,觑见庄翰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南城商飞这次研讨会的照片,也不拐弯抹角:“二叔,提前跟您说过的,我去了南城。”
“宥宁啊。”庄翰笑着摇头,“你把公司的事当过家家?还是说你把南城商飞的一个研讨会看得太重?”
她不答话,一边打开电脑,一边淡声说:“南城商飞合作的航司有多少,二叔应该不用听我仔细汇报。华夏天际的合作,寰宇一直在跟进,可这么多年也没有新进展,但是南城商飞那边对接的航司可不止华夏天际。”
她声音平稳,语速不紧不慢,这番话也说得利落冷静。
会议桌上的几份文件翻了一页,庄翰的笑意却没完全褪去:“品酒会在即,集团今年最大的品牌宣传节点就在这次活动上。你把董事们晾在会议室三个小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抬眸,目光如水,却落针般硬:“意味着他们还不明白,现在的寰宇集团,不只有品酒会。”
“我们不能只靠旅游业提供酒店服务获取利润了,接入南城商飞的航司客户网络,意味着我们有可能获得更多航线高端配套服务的标准供给。”
她声音不高,却像一颗钉子,一句句嵌进痛点最深处。
庄翰微微皱眉,显然没想到她会直接拉高话题高度,心中有些不满,贬道:“合作是长线,不是一场研讨会你就能签下航司的合作。”
她点头,神色不动:“二叔说得没错,所以二叔是不希望寰宇有新机会?
庄翰不语,她继续补刀,淡声如风:“董事只是有些担心这次品酒会而已,晚两天又何妨?”
眼神坚定,手却不自觉攥紧,甚至胸腔有些缺氧。对于庄翰的发难,在她的预料之中,却还是会让她觉得无力。当年庄翰就非常不满意她从爷爷手中得到了寰宇,哪怕寰宇只是那千万遗产中少之又少的部分。
庄翰看着她,一时语塞。他原本以为这个侄女再怎么沉得住气,也不过是仗着手里的目前的职务和股份占大部分撑着。可现在看来——她比他想象得更像一把带鞘的刀。杀人不见血,却没人敢不让她过。
“那我就放心了。”他语调不重,却带着一丝被掩饰得很浅的得意。
庄宥宁倏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二叔知道你一向顾全大局,所以这两天也一直帮你安抚那帮子董事。”他说着起身,整了整袖口,“现在董事们就在楼上会议厅,也等了一段时间了,既然你都回来了,那就去见见吧,顺便说说你的想法,好安抚安抚他们的情绪。”
庄宥宁动作一顿。
“宥宁啊,你知道的,他们跟你爷爷的情谊都不浅,你也别让他们寒心啊。”他面色从容,脸上堆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虚伪至极。
她站着没动,转头看他,眸色冷了几分:“二叔也挺心急的,也不给我喘口气的时间。”
庄翰不恼,依旧带笑:“毕竟我是董事会的副主席,在协助你的同时也要给其他董事一个交代的,宥宁啊,二叔也很难。”
火已经烧着,庄翰看得出神——他想知道她能不能扛过去。
*
会议桌灯光冷白,十余位董事就位,清一色沉默脸色。
庄宥宁站在最前方,身后是投影幕布,手中拿着的是本季度酒品筛选提案。
她语气平稳:“本次品酒会我们选择了有实验性质的冰红酒作为切入口。最初计划五款核心酒品,但我们遭遇了几个问题——一是进口通道压缩,二是指定产区的气候异常,三是……在冰红酒控温、风味转化、场地处理上都做了大量准备且遇到了许多难题……”
她语速一贯从容,眼神沉静,一条条问题说得清晰,不急不燥。
但说到一半,会议桌另一端的董事李仲林忽然抬手打断:“宥宁啊,我们今天不是来听你汇报工作流程的。”他语气温和,明明是不礼貌地打断,却又显得很客气,“董事们关心的是结果,而不是你有多努力。”
场面短暂冷场,几位董事面色不变,但目光轻飘,像是默认了李仲林这句话。
庄宥宁指尖一紧,却没有反驳。
李仲林没再出声,目光却压得更深,他猜测她什么都没有,虽然暂时没有任何凭据。
而她坐在那儿,神色从容,像是提前推演过每一道质问。她知道他们在等她出错,所以,她也不愿多说什么,让他们拿住一个弱点。
庄翰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底有了盘算,自家这位侄女的确没有确切的方案保障这场活动顺利进行,寰宇前一段时间刮的风也不是没有由来。
他笑了笑,身子往后靠,比刚刚泰然多了,一副看好戏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