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他盯着眼前这个不自觉屏息的人,心情似乎很好,也就没戳穿,“行。”
要是从客厅直接过来,刚刚她所在的位置可算是绕了个十八弯。
见他不动,她站着没走,轻声催促:“走吧,爷爷在等。”
“你现在真尽责。”他语气懒散,眼尾却不自觉眯起。
她抬眸看他:“你如果还不想进去,那我们聊聊。”
语气平静,眼底有些冷意。
江寒烬盯着她,兴许意料到她要聊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心底生出一股不爽,半晌没说话,最后哼笑一声,拒绝了她:“你不是说爷爷叫得急?”
话音一落,他就打算进屋,见她愣着,回来顺手抓住了她的腕子,扯着她往里走。两人一前一后,一身沉静,一身散漫。
她目光不自觉收紧,指尖一颤,想挣脱,却还是没挣脱。腕骨处的热意四散,她依然有些贪恋。
见两人进来,江敬知看着江寒烬那只手攥着那皙白的腕子,侧身小声问赵康:“我没眼花吧?”
庄宥宁最后说同意,而自己那个顽劣的孙子也没反对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现在这么看,就更觉得不对劲了。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唐突,毕竟宥宁喜欢的是寒汀,而且寒烬明显也不是什么好摆弄的人,但现在看来他们可比自己接受得更快。
“……”赵康也确认了一下,“应该没有。”
晚饭时,江敬知坐在主位,正拿着汤勺轻搅着那碗炖汤,脸上尽是满意的神色,佯装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宁静:“寒烬,宥宁,对于订婚宴你们有什么想法?毕竟消息都正式发出去了,这件事还是要提上日程。”
江寒烬拿起筷子拨了拨面前的菜,动作不疾不徐:“爷爷,最近我那边技术对接有点忙,我抽空再看看吧。”
庄宥宁明了,顺着他的话接道:“……江爷爷,寰宇最近也还有得忙。”
“外界都在看,你们俩不能拖太久。”江敬知端着碗,皱了皱眉,但语气还算温和。
江寒烬没抬头:“我知道的。”
不是应承,也不是拒绝,把推辞说得刚刚好。
她没再说话,坐姿端正,一直只夹着眼前的这道菜。
餐厅的灯光温和,照得人影晕黄。直到吃到一半,他忽然剥了一只虾扔过来,她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他没看她,只擦着手,又夹了菜,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淡淡低头继续吃饭,动作再起时微微颤了下。
*
夜里一点四十,江宅二楼走廊静得只听得见钟摆滴答声和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声。
以前跟着庄昶戚学国画的时候,画过许多次信天翁,自由坚韧,忠诚高洁。她曾经也想过一段忠诚的婚姻,但事与愿违。所以她有些睡不着,干脆披着浅灰针织外衫,爬起来整理了一份协议,寻思第二天拿给江寒烬。
直到眼睛发酸,正准备睡下的时候,她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二楼这条走廊上只有两个房间,住着她和江寒烬,这声响的主人也可想而知。
她鬼使神差地下床打开门,顺着沿路亮起的夜灯跟了过去,江寒烬转进了厨房,兴许是半夜口渴找水喝吧。
“江寒烬。”她喊了一声,不自觉捏紧手上刚刚手写的协议。
几秒后,厨房里的人转过身来,他穿着黑T恤、睡裤,眼尾略红,声音有点哑:“等我一会儿。”
“没事,你听着就可以了。”她的语气倒是平缓,似乎腹稿了好一会儿,“今天傍晚我就想跟你说的,考虑到各种方面,我觉得对外可以合作,私下可以互不干涉、不干扰、不牵连,但前提是不能有桃色新闻出现,哪怕只是绯闻。”
他气笑了,一下变了脸色:“各种方面?哪种?”
她不太想补充。
“庄总这是打算告诉我,你打算婚外情?”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低头扫了一眼她捏在手里的纸张,手写的第一行——婚约权利协议。
他顿了一下,只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一声:“所以你这么晚没睡,是因为这个?”
她抿唇解释:“不管是我还是你,总归双方还是要约束对方的。”
她可不想处理完未婚夫隐婚事件之后,又要处理未婚夫别的绯闻,寰宇承受不了,她也是。她认为私下不干涉,自己已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了。
他冷笑:“你以为我是你客户?”
屋内安静了一秒,她清楚地知道这肯定是谈崩了,而后叹了口气,道:“我对伴侣的忠诚度要求很高。即使只是形式上的伴侣,我也不希望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任何差错。”
江寒烬盯着她,神色复杂,声音低哑:“谁说是形式上的伴侣?还是你先给我判了莫须有的罪?”
“……”
他忽然挑眉,声音变得缓下来,带着点倦意和某种莫名的坚定:“庄宥宁,我希望你明白,我对伴侣忠诚的要求——比,你,高。”
最后几个字咬得恨,她愣了愣。两个人的固执和防备,在夜色里长出了沉默的影子。
他望着她,唇角微动,语气轻得像风掠过雪原:“我不会演戏,不懂形式,你要跳上我这艘船,就做好跟我做实打实的关系的准备,别打着背地里互不干涉的名义见异思迁。”
话太难听,她蹙眉:“这份劝诫我收下。”她抬眼看着他,感受到他眼中仿佛要擦出火星,一时不明白自己这么替他考虑,怎么还能惹得他这么生气,真是人不能让步,让不就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顿了好一会儿,才反驳:“既然你不接受,我理解,所以这段话同样奉还,希望你也能做到。”
江寒烬只觉得自己一番心意全部被喂了狗,抿着唇什么也没说,关掉炉子上的小火,转身出了厨房。
脚步不快,却一看就是真的不爽。
他离开后,借着光她恰好能看见炉子上架着一口奶锅,刚刚他挡住了。锅里倒着一些牛奶和蜂蜜,兴许是火候才到,此刻才蔓延出淡淡的味道。
捏着文件的手倏地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