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玉睡醒时,已是日暮黄昏。她摸着盖在身上的深蓝色披风,抿嘴笑。宫娥伺候她刚用完晚膳,如同计划好似的,那阴魂不散的周褚乌又找上门来。
“敢问公子有何事?”
周褚乌身着浅紫色衣衫,将如瀑的乌发束于玉冠内。他与身后的绚烂晚霞,仿佛要融为一体,他笑道:“我们约好了,今夜共赴淮河夜市。”
林白玉挑眉。好似确实应允了此事。但她翻脸不认人谁又能拿她如何?她按着额角,“进了晚膳,有些倦了,还望周公子见谅,改日再约吧。”
被婉拒,周褚乌依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纸,“小姐你瞧,这是何物?”
她眯眼盯着那信,林白玉识得那兰草族徽,这是方氏传来的信件?她眉心一动。
“此刻,小姐可愿与我同游?”周褚乌晃动着信件,继续引诱道:“等归来时,我便将此物交于小姐。如何?”
不喜欢。
她讨厌这种带着胁迫的被动接受。但,她看了眼信件,忍吧,“可以。不过你先出去,容我梳洗一番。”
达成目的,周褚乌莞尔,“好,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林白玉细微皱眉,又皮笑肉不笑的目送人离开。门一关,她将身上衣物丢掷于地。
“郡主?”
“把柜中紫色的衣物全都扔掉,以后我都不穿了。”
“是……”
在茫茫衣海中,她挑了身月白色薄纱衣衫与他同往。
淮河夜市位于一处河道边,林白玉兴致泛泛的打量着四周。夜市中,不管摊贩也好,行人也罢,皆一副警惕又热闹的滑稽模样。似是周围要冲出来将他们洗劫一空的怪物。
“逃户时常抢劫作祟,他们又不得不为生计做打算,故才这般。”周褚乌细心为她解释。
“蜀郡都未曾出现过这般景象,怎天子脚下会如此混乱?”
“有陆大人这般人物在,蜀郡谁敢造次呢。至于天子脚下,豪绅汇聚,势力盘根错节,你遮我掩,一起强占肥沃农田,就连上报朝廷的田亩数量也弄虚作假。面对如何都承担不起的徭役赋税,百姓不成逃户也难啊。”
“看来你对这方面很有见地。”
“不如此,我何德何能做方氏门客呢。”他笑的狡黠,“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陆大人明日便会抵达此处,可否需要我的帮忙?”
林白玉咋舌,事态与她计划的走向截然不同。被仇恨蒙蔽的她,只想着背水一战,哪会在此事上想失败退路?狗皇帝死掉,她被当场处死,到这一切都结束了。至于她身后朝堂会乱成何种境地,那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了。
如今刺杀失败,自己也还活着,这‘郡主’身份在此刻成了甩不开的累赘。仿若有数不清的麻烦将要接踵而来。
她硬着头皮道:“陆商他来便来,事到如今,我除了继续装下去,还能如何?往好处想,至少南疆还不知实情。况且,就算实在是掩盖不了实情了,郡主可是刘大人差使你们杀的。我又有何所惧?说来厉王还得谢我,若非我,可怜的郡主便要曝尸荒野。”
“空口无凭,教他们如何信你呢?”
“亲自做这种险事,要给蜀郡留后路的道理我怎会不知?”不断乱瞄的林白玉,忽而被一个用竹子搭建的简陋四角小摊吸引。她走近,借着悬挂在摊位上的米色灯笼,在一堆不知名白色石块雕琢的小物什中,挑出个圆滚滚的小白猫。
这猫雕琢的手艺和材料并不出众,可这憨态可掬的神韵,着实让人喜爱。
她笑眼弯弯将它买下,忽地一愣,她在高兴个什么?遂瞬间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