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林谢出去有一段时间了,沈枝意心中打量着,时间该是差不多了。
宴席上的表演刚好结束,舞姬们纷纷退下,众人举杯敬了一圈,一派和谐。
沈枝意提起,难得今日世家贵女们齐聚在清宁宫里,早听闻这些贵女们才情出众,又都写得一手好字,不如今日趁宴席,就让诸位贵女们都露一手,当场赋诗一首,也算是给宴席助兴了。
刚好,秦贵妃也正有此意。
她今日请这些世家贵女来,也是想挨个打量打量,想着以后沈明睿入主东宫,又或是继承皇位,必定是要同朝臣与世家结亲,也算是拉拢人心。
她如今就已经开始准备挑选,准备着该让沈明睿再纳几个贵妾进门了。
听沈枝意如此说,秦贵妃立即表示赞同,她一抬手,示意宫人们下去准备东西。
不过片刻,秦贵妃的宫女们就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挨个分发给到场的贵女们,沈枝意和沈琳琅作为公主,自然也得了一份,当为表率之意。
但人人都知,沈枝意读书时最为顽劣,书念得并不算好,也写不出什么酸文词句,但她却主动提起这事,引得沈琳琅都有些怀疑。
世家女们纷纷拿起笔开始作词,沈琳琅却走到沈枝意的对面,看着她平淡地坐在席位上,手中的笔墨丝毫未动。
并且,她似乎也并不打算动笔。
沈琳琅疑惑地眼神打量着她,问:“沈枝意,你的驸马呢,怎么许久未见他?”
沈枝意喝了口茶:“驸马不胜酒力,去厢房更衣了,怎么,七妹何时对我的驸马如此好奇了?”
“谁会对你的穷酸书生好奇?”沈琳琅不屑地啐了她一句,随即转而又想,“我猜你的驸马并不是因为不胜酒力去更衣,而是帮你去作弊了吧。”
沈枝意:“什么意思?”
沈琳琅环胸,侃侃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用意,你念了几天书,我最清楚,你根本写不出什么诗词来。但你居然敢主动提起让大家写诗助兴,无非就是仗着你的驸马是探花,想让他帮你作弊,那他写的词当成你自己写的,来糊弄父皇吧。”
“……”沈枝意没回答,只是抿着嘴,淡淡看着她。
那眼神,像是无奈,又像是被抓包后的坦然,破罐子破摔。
沈琳琅得意地笑:“怎么样沈枝意,被我说中了吧,所以你的驸马现在正藏在哪间厢房里,偷偷帮你写词儿啊?”
沈琳琅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所以难怪沈枝意主动提了这事儿,却丝毫不慌,也不打算写,她应该就是在等驸马回来,好拿驸马写的东西直接交给父皇看。
林谢好歹也是个探花,父皇钦点,文采必定出众,哪怕只是随笔一写,也丝毫不逊色于这些世家女们,父皇看见也必会欢喜,到那时父皇肯定又要夸奖沈枝意了。
沈琳琅讨厌极了沈枝意,又怎能允许沈枝意当着她的面作弊,还被父皇嘉奖呢。
不可能!
于是沈琳琅转身从宴席上出去,不顾沈枝意在身后唤她,径直走向清宁宫的偏院厢房里。
舞姬们更衣换装这处原是宫女们住的,而后闲置下来,这才留给舞姬们临时歇脚。秦贵妃爱看歌舞,所以这处常常会用,有舞姬更衣的厢房里亮起烛火,沈琳琅直接闯了进去,找了一圈没看见林谢的身影。
她记得沈枝意说林谢是在偏院的厢房里更衣的,但只有这处亮着灯,示意为有人在。
难不成沈枝意为了作弊,居然让林谢在昏暗的房间里写吗?
思及此,沈琳琅又大张旗鼓地往其他厢房去,她身后跟着几个宫女,连刚才被她陡然闯进惊扰的一众舞姬们都出来看了。
沈琳琅挨个房间走过,忽然她听见其中一个房间里有声响,沈琳琅心想,肯定就是这里了。
林谢藏得可真好,她今日一定要抓他个正着,再把他作弊的诗词交给父皇,让父皇责罚沈枝意!
于是,沈琳琅直接走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嘭”得一声响,房门大开,沈琳琅叉着腰站在门口,扬声道:“可算让本公主逮着你了……”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房间里正环抱在一起的两人登时愣住,连带着门口的沈琳琅也愣在原地。
“……”
怎么回事?
她走错地方了,还是看错人了?
沈琳琅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确认里面的果真是沈枝意的驸马,那个穷酸的书生没错。
可驸马怀里的那个女子……又是谁呢?
沈琳琅“啊”得一声大叫出来:“林谢,你居然敢在清宁宫与舞姬私会!我要告诉沈枝意去!”
不对,她要告诉父皇,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林谢居然敢玷污清宁宫清誉!
林谢怀抱着卫云瑶的动作僵住,直到沈琳琅大叫出声,他才恍然回过神,一把将卫云瑶推开,匆忙小跑出去。
“七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他在身后唤着沈琳琅,可沈琳琅丝毫不听,一路捂着眼,大叫着往大殿里跑。
她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她要瞎了,啊啊啊。
沈琳琅跑到大殿里,各世家女都已经写好交上去了,秦贵妃看见沈琳琅来,出声轻斥她:“琳琅,你跑到哪里去了,大家的诗词都写好了,你的呢?”
沈琳琅哪里顾得上什么诗词不诗词的,她小跑上前,气喘吁吁地说:“父皇,母妃,不好了,她,她,沈枝意的驸马……”
听沈琳琅提起自己的名字,沈枝意抬眼看她。
秦贵妃瞥了宏德帝一眼,拧了拧眉心:“没大没小,那可是你五姐姐,你怎么能直呼五公主的名讳!”
“母妃,你听我说嘛。”沈琳琅长舒一口气,“我刚刚在偏院看见沈枝意的驸马,就是那个林谢,他居然在厢房里私会舞姬!”
“什么!”
秦贵妃捂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虽然昨日就听闻沈枝意去长乐坊捉、奸驸马,但无凭无据的,谁也不知真相如何,所以大家都不敢提。
可如今是沈琳琅亲眼看见的,还有偏院外那些宫女和舞姬们作证,这事便假不了。
秦贵妃敛了敛眉,眼神示意她:“琳琅,今日是宫宴,你可不能在此胡说啊。”
“母妃,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方才已经叫人把那两人控制在厢房里了,母妃和父皇若是不信,大可随儿臣去看一眼。”
沈琳琅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骂,沈枝意那个不中用的窝囊废,居然连个入赘的驸马都管不住,简直就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不过也好,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沈枝意这张脸可算是丢尽了。
看她以后还有脸在自己面前嚣张!
众人的眼神看向沈枝意,沈枝意眉眼一敛,再抬头,面色满是一副不可置信,她急切地向高位上的宏德帝和秦贵妃解释:
“不可能,这绝对是不可能的,父皇,驸马不是那样的人……”
她说着,又看向沈琳琅:“琳琅,你与我置气,同驸马何干,为何要这样污蔑我的驸马呢?”
沈琳琅瞪着眼,更是不敢相信沈枝意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沈枝意你有毛病啊,我何时污蔑你的驸马了,现在是你的驸马在背叛你被我撞见了,我还没说他碍了我的眼呢。”
“行了,都闭嘴。”
宏德帝沉着脸看向两人,轻声呵斥,他看了看沈枝意一副委屈不可置信的样子,又瞥了眼沈琳琅挑衅地脸。
“是不是真的,去偏院一看便知。”
宏德帝率先站起身,紧跟着一众来参加宴席的贵女们紧随其后。
沈枝意走在最后,她故意走得很慢,等所有人都到了偏院的厢房处,看见被太监们围在房内的林谢和卫云瑶,她才恍惚着上前,茫然摇头。
“不可能,我不相信这是真的,驸马怎么会背叛我呢?”
沈琳琅昂起脑袋,满脸得意,宏德帝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看见了吗,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好驸马!”
林谢和卫云瑶被拦在厢房里,里面不知何时已经点了灯,沈枝意能清晰地看见林谢惊恐的神情和躲在他身后,眉眼低敛的卫云瑶。
看见沈枝意来,林谢慌忙唤她,求她救命:“公主,你要相信我啊,公主,我不会背叛你的!”
门前乌泱泱围了一圈人,有人看戏,有人恼怒,还有人幸灾乐祸。
沈枝意长袖遮面,欲泫又泣,打算将这场戏继续演完。
人群不知何时已经让开了一条路,沈枝意踉跄着步子走上前,站在宏德帝身侧,她白皙的小手轻轻攥着宏德帝的袖口,抬眼,睁大一双朦胧杏眼,央求着说:
“父皇,驸马他真的答应过,不会背叛儿臣的,还请父皇给驸马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看着往日乖巧漂亮的小公主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捧在手心的宝贝会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央求自己,宏德帝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漂漂亮亮的公主,怎么能被林谢这个蠢材迷惑至此!
想到这里,宏德帝恨不得立马将林谢打入天牢,将他粉身碎骨,五马分尸!
可沈枝意都这么说了,宏德帝又禁不住心软,不忍驳了她的意,只能妥协道:“好,寡人倒要看看,他还能解释出什么花样来。”
听见宏德帝如此说,沈枝意面上委屈,但心里却舒了一口气。
不枉她费尽心思为林谢筹谋了这么一场戏,甚至不惜利用沈琳琅来达到目的。
沈琳琅一向咋咋呼呼的,又素来看她不爽,但凡能有让她丢脸的事,沈琳琅一定第一个去做。也只有沈琳琅,才能毫无心机的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她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事摊开来,暴露在父皇面前,借父皇的手惩处林谢。
可若是单单与舞姬私会,并不足以让父皇重重地责罚林谢,甚至还有沈明睿替他辩解,但要是再加上一条谋害皇嗣,忤逆犯上的罪名呢?
林谢慌忙解释,宏德帝却并不相信,如今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可不是他空口平白能说得清的。
于是沈枝意提议道:“父皇,倘若驸马真与这舞姬有私,那他必定时常出入长乐坊,想必长乐坊里的鸨母也会知晓,不如就将长乐坊的鸨母叫来,一问便知。”
“公主……”
一听要将长乐坊的鸨母叫来,林谢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登时慌了。
他担心,万一鸨母说漏了嘴,又或者禁不住羽林卫的恐吓,把他给交代出去了,那可怎么是好?
宏德帝沉着眸子,瞥了眼沈枝意:“就按五公主说的办,来人,去把长乐坊的鸨母叫来。”
高公公领命,一招手,身后的羽林卫便立时冲了出去,动作迅速。
没过片刻,羽林卫便赶了回来,宏德帝见他只身一人回来,并未带回长乐坊的鸨母,于是拧着眉问:“人呢?”
羽林卫统领拱手答道:“回禀陛下,卑职方才赶到长乐坊,鸨母听说宫中召见问话,便吓晕了。”
“晕了?”沈琳琅嗤笑一声,“真晕还是假晕啊,该不会是早就跟某人串通好了,故意隐瞒什么的吧?”
她这话是冲着林谢说的,嘲讽的眼神又瞥向沈枝意,翻了个白眼,真是没用的东西。
“父皇,此事可太蹊跷了,儿臣觉得还是要彻查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