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就这样被忽悠过去,公主就是公主,可不是什么义女可以随意代替的。
他们北戎之所以来求娶公主,就是认准了皇帝的血脉,必须是皇帝的亲女儿,才有求娶的必要。公主嫁过去,那就是多了一个连接的筹码,以维持两国邦交的,若是其他什么人都能随意代替,又何至于用个公主的身份来维系呢。
于是他说:“陛下,倘若我没记错,您当初在约定时答应的是您的亲生女儿,并非是什么义女,如今突然变成义女,请恕我北戎不能认同。”
“那……使者以为如何才行呢?”
宏德帝一抬手,手指勾了勾,秦贵妃立时会意,起身到他身侧去。有侍女上前,为她在席位上加添一张软垫。
她便坐在那里,委屈着一张美目,哀求的看向宏德帝。
宏德帝却没看她,也不恼怒,面色依旧平静,让人轻易瞧不出喜怒来。
对上宏德帝的眼目,北戎使臣一时间有些拿不住。他与这位大庆的皇帝陛下相处不多,仅仅两次见面,便觉得这人深不可测,无论他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人的情绪,自然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去拿准他。
想了想,他只说:“既如此,我还要与我北戎的可汗商议一下,还请皇帝陛下允我些时间。”
宏德帝一摊手:“那是自然,使臣可尽情商议,寡人等你的结果。”
……
高公公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沈琳琅在哪里,他回来禀报时,宴席都已经散了。
大殿里,只有宏德帝和秦贵妃二人,一人坐在高位上,一人伏身跪地,气氛一时间凝滞到了极点。
宏德帝道:“说吧,你把琳琅藏在哪了?”
“陛下,臣妾没有……”
“没有?”宏德帝猛地一拍桌子,惊得秦贵妃后背一凉,“你还敢说没有?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寡人早就知道了,只是看在你服侍多年的份上,不想拆穿你,给你个自觉的机会。”
他扶着桌子,倾身向前,一双如鹰般的眼目瞪着秦贵妃。
“可你呢,瞧瞧你今天做的好事,丢尽了寡人的脸面!”
宏德帝自以为了解秦贵妃,知道她不过是有些小性子,脾气傲些,往日惯着也就惯着了。他原想着,秦贵妃纵然有替嫁的想法,可当着北戎使臣的面,她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但他万万没想到,秦贵妃当真把小聪明耍到北戎面前了,还被人当场拆穿了!
若是没被拆穿,北戎使臣认定刘尚书之女就是七公主也就罢了,他大可睁只眼闭只眼,将这件事糊弄过去。毕竟琳琅也是他的女儿,若是当真有既能保住女儿,又能不损大庆颜面的法子,他定然也会去做的。
只是如今,秦贵妃不仅没保住琳琅,还将北戎使臣得罪了,抹黑了他的颜面不说,还让大庆朝堂损失惨重,实在得不偿失!
但秦贵妃此刻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跪在殿前,哀怨着一张脸,朝宏德帝哭诉。
“臣妾知道陛下恼怒臣妾,可陛下知道的,臣妾也是做母亲的,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嫁到那种地方去受罪呢?”
“陛下,那可是咱们的女儿啊,您怎么能舍得呢?”
秦贵妃想,若非陛下一定要琳琅去和亲,她又岂会想到这种铤而走险的法子?
但秦贵妃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琳琅往日极少出宫,连皇城中的世家都不全见过她的容貌,北戎使臣千里迢迢而来,在皇城中不过才待了几日,又怎会见过琳琅?
莫不是……故意诓骗她的?
宏德帝闻言,道:“琳琅是寡人的女儿不错,可她也是大庆的公主,她既身为公主,享受万民的拥戴,受之不尽的荣华,就该负起身为公主的责任。”
“和亲,就是她的责任!”
秦贵妃却反驳道:“陛下,您这话说得不对,琳琅能有今日,是依靠着陛下和臣妾才得到的。她是公主不假,但她公主的身份,她的荣耀尊贵不是大庆的子民供养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的道理,你不懂吗?”
“臣妾不懂,臣妾只知,万民若是能抬举出一位公主来,那他们为何不抬举别人,为何是我琳琅?”
她并不觉得,琳琅公主的身份就要给她戴上无尽的枷锁。
人人都说,皇室的尊贵是靠着百姓的拥戴而来,可陛下能坐上君主的位置,也不是靠着百姓将他推举上去的,他是凭自己的能力,在一次次危险中抢来的。
而她贵妃的身份,也不是百姓给她加封的,那是她母家给她的尊荣,是她靠着自己本事在后宫中争抢来的。
她为自己筹谋算计的时候,没有百姓来为她说话,如今她荣耀加身,却要她为百姓牺牲自己?
这世上,哪来这样的道理?
“贵妃,寡人一直以为,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能够理解寡人的诸多不易。可如今你只想着自己,却从不考虑寡人的处境。”
秦贵妃倾身向前,一双妆点精致的美目看向宏德帝:“陛下……”
宏德帝摆了摆手:“罢了,你回宫去吧。”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今他再要跟秦贵妃计较,也没用了。
“陛下……臣妾知错了,陛下您别恼怒臣妾……”
但宏德帝却起身,负手朝外面走去,他拖着疲惫的身影,昂起头,闭了闭眼,嘱咐道:
“来人,将秦贵妃带回清宁宫,没有寡人的允准,不许她走出宫门半步,直到北戎使臣离开皇城。”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