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使臣与和亲队伍离开的那一日,沈枝意亲自去城门口送了。
马车停在城门一侧,她没下来,只是远远地看着,来送亲的队伍十分热闹,可除了朝臣之外,亲近的就只有沈明睿一人,连忠义侯府都没人来。
说荒凉也是荒凉。
沈琳琅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哭哭啼啼地朝着沈明睿说话,刚化好的妆容一转眼湿了大半。
她问:“哥哥,母妃怎么不来送我,我想见母妃了。”
“母妃她……”
见沈明睿犹豫不敢言,沈琳琅垂下眼,瞥着嘴巴:“母妃是不是也不想见我了?”
说着,沈琳琅面色更加委屈了。
她就知道,她一定是被抛弃了,父皇不要她了,母妃现在也不要她了,她是没人要的小可怜了。
闻言,沈明睿摸着她的脑袋安抚:“别胡思乱想,母妃只是还禁足在清宁宫里,不能随意走动,她那么疼爱你,一定是最想来送你的。”
眼前人是他最为疼爱的亲妹妹,往日不论沈琳琅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竭尽全力的满足。可如今,他却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沈琳琅了。
“真的吗?”
沈琳琅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听到母妃还要她,立马又振作了精神,愤愤地说:
“父皇好狠的心,禁足母妃,还将我送出去,一点也不念及母妃和他多年的情谊,我以后再也不喜欢父皇了!”
枉她以前还那么崇拜父皇,将父皇视为榜样,哪知如今却是她最亲近的父皇亲手将她推出去。
北戎山高水远,她若是适应不了,不喜欢那里该怎么办?
沈明睿瞧着她傲娇的模样,还如往日一般,只能无奈地说:“你也别怪父皇,父皇有他的苦衷,你可知母妃此番行事,让朝堂损失多少吗?父皇为了平息北戎的怒气,不仅贡献了不少金银财宝,甘愿将你送去和亲,还免去北戎三年上贡,这才换来的短暂和平。”
旁人不会知道,免去这三年上贡对朝堂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今朝堂国库空虚,已经没有更多的银子去维持,军营、朝臣、甚至还有皇宫与百姓都需要国库里的银子来维持生计,北戎年年上贡的银两恰好能补齐这其中一部分。
至于北戎之地,自十几年前那一战败了之后,北戎几近空虚,除了年年上贡的银两与货物之外,剩余的积蓄仅仅只够北戎人生存的,他们没有更多的银子和粮草去重新培养军队。
如今大庆免于他们的上贡,北戎人便可用这部分银子去培养自己的军队。三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足够他们培养一支精英队伍出来。
待到他们羽翼丰满,以北戎可汗的野心,说不准哪日就准备再次向大庆挑衅了。这对大庆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
沈琳琅垂下眼:“那就……真的再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她不想去北戎,不想离开母妃和哥哥。
她心里清楚,离开母妃和哥哥后,再不会有人把她当公主一样捧着了。
她只是大庆的公主,而不是北戎的公主,倘若北戎人欺负她,山高皇帝远,谁也帮不了她。
沈明睿摇摇头,默然不敢答。
他如今确实是没有别的法子,若是有,也不会让母妃做出这样的事来,将事情变成如此不可转圜的样子。
但沈明睿深吸一口气,开口宽慰她:“琳琅,虽然哥哥现在没有办法留下你,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你放心,等着有朝一日,哥哥手握大权,一定第一时间将你接回来。”
他暗暗攥紧了手心,心里发誓一定要用尽所有手段,并在最快的时间内坐上储君之位。
不,不止是储君,他要坐父皇的位置,他要当一呼百应的君王!
“哥哥……”
沈琳琅话还没说完,北戎使臣便扬声要启程了,她被迫放下帘子,隔着鲜红的绸缎跟沈明睿告别。
沈枝意远远地瞧着沈明睿的神色,见他悲痛欲绝,满面伤心的模样。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沈明睿的脸上见到这样的神情,脱下和善的假面,重新做回一个有喜有怒的人。
但沈枝意却对此嗤之以鼻。
沈明睿的妹妹只是去了千里之外和亲,他就已经悲痛到如此地步,仿若天人永隔一般。
可她呢,前世沈明睿可是亲手杀了她的弟弟啊,她连明熙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谁又能知道她心里的痛苦?
她没亲手杀了沈琳琅,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待和亲的队伍走远,城门口又重新归于平静,沈枝意才让侍从继续赶路,她要往城外的军营去。
马车在军营门口停下,沈枝意没让侍从跟进去,只让他在门口等着,她进门的时候,有侍卫认出了她。
“我找陆将军。”沈枝意直接上前说明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