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枝意是被皇宫里来传旨的公公叫醒的。
云锦匆匆来敲门,进了房内,一脸紧张的说:“公主,陛下让人来传旨了,说是让公主即刻进宫。”
沈枝意从梦中清醒,垂了下眼:“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吗?”
云锦道:“传旨的公公说,是忠义侯带人到陛下面前去了,说是为了什么案子,请公主去辅证的。”
“知道了。”
沈枝意沉了口气,她早知会有这一日,却不想来得这么快。
她匆匆换好衣衫,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随着传旨公公进宫去了,临进宫门时,沈枝意远远地看见一人孤身骑马而来,墨色身影,长风玉立。
陆逍勒紧缰绳,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一个箭步冲到沈枝意面前。
沈枝意微微诧异,问他:“你怎么来了?父皇也叫你了?”
从头到尾,除了在大理寺那次,沈枝意都没有把陆逍带上,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把陆逍也牵连进来。
陆逍却摇摇头:“没有,只是我听说陛下唤你进宫,大概知道了是为什么事,此事跟我也有关系,与其找你辅证,不如让我来。”
“这事明明我是我要帮卫云瑶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去了。”
沈枝意心里清楚,陆逍就是担心她才特意来的,可这件事是陆逍少年时心中的痛,是他不想再提起的往事,沈枝意根本不想将他牵扯进来。
陆逍笑了笑:“反正事情查到最后,陛下也一定会来传我的,早来晚来而已,公主不必担心。”
“可是……”
沈枝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陆逍拉住了手,宽大的掌心攥紧了她的手,指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带着沉积已久的老茧,摩挲着沈枝意的皮肤。
他说:“公主昨夜已将微臣的心思禀明陛下,若是无事,陛下今日便会赐婚。如此重要的时刻,微臣可不想轻易错过了,公主就成全了微臣,可好?”
他既已这么说,沈枝意便不再言语,只是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轻轻拉着她,在前面带路。
进宫门的路很长,长到以前的沈枝意从来不会自己腿走。可今日,她被陆逍牵着,就这么慢慢地走进去,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已经忘了时间过去多久。
二人好不容易走到太极殿,高公公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看见沈枝意来,他立即迎上前,说:“公主,您可算来了。”
太极殿的门敞开,沈枝意朝里面望去,她只能隐约看见一抹身影跪在地上,殿中站了多少人,她根本数不清。
她问:“里面都有谁在?”
高公公低声道:“三皇子殿下、姜丞相和忠义侯几人都在,连大理寺卿都来了,公主啊,这事儿可大着呢。”
“我知道了。”
她如何会不知这事情有多大,不过她不知沈明睿为何也会在这儿,这一世卫云瑶明明没找他,难不成是忠义侯告知的他?
沈枝意想不明白,就打算抬步往里走,见她拧着眉,高公公又颔首嘱咐一句:“公主,陛下这时情绪不太好,一会儿若是生气了,还望公主劝着点。”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说罢,沈枝意抬步进去,有小太监为她通禀,陆逍紧随其后。
太极殿内一片沉寂,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言语,唯有桌案前的宏德帝沉着一张脸,看见沈枝意和陆逍进门,他略略抬眼,面色渐缓一些。
“陆逍啊,寡人记得没召你来啊,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看见陆逍,宏德帝面色略迟疑一下,他大概能猜到陆逍是何事而来的,毕竟他们现在正在商讨的这事,就跟陆逍有直接的关系。
他可是当年唯一的受害人。
陆逍上前,看了眼左右两侧立着的朝臣,拱手道:“回禀陛下,微臣听说忠义侯昨夜抓了个从流放地出来的逃犯,此事发生在皇城地界,实属微臣的管辖范围,所以微臣便来探个究竟。”
他说着话,目光落在伏身跪在殿内的那女子身上。
“倘若这人真是逃犯,出现在微臣的辖区内,微臣却不知情,这便是失职了,微臣也好第一时间来向陛下请罪。”
宏德帝摆摆手:“你这话就言重了,她即便是逃犯,流窜在皇城里,也不是你轻易就能查到的,这事儿怪不到你头上。”
“多谢陛下理解。”
陆逍说完话,退到一侧,大殿中央便只有沈枝意一人站立,她也垂眼看向跪在面前的女子,素色的衣衫,发髻挽起,她低垂着脑袋,面色几乎都要贴到地面了。
沈枝意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她就认出了那是卫云瑶。
不似先前在长乐坊里舞动的腰肢,纤细妖娆,此刻的卫云瑶背脊挺直,似一棵枯木枝干,笔直又毫无生机。
宏德帝视线凝视着她,问:“小五,你可认识眼前这女子?”
沈枝意的目光从卫云瑶身上移开,视线微移,余光瞥了眼一旁的沈明睿和忠义侯,见二人站立一侧,视线灼灼的盯着她瞧,像是要把她的身上给瞧出个洞来。
她心里大约有了些数,知晓这二人今日来此的目的了。
但沈枝意还是应下了,福身道:“回禀父皇,儿臣认识。”
“你当真认识?”宏德帝又问一遍。
沈枝意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只见他目色渐冷,一双眼仿佛是在审视自己,看得沈枝意心下一惊。
她往日从未见过父皇这般模样,父皇也从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往日他即便是跟沈枝意生气,也只是笑呵呵的斥责她一句便罢了,如今他肃着一张脸,周身满是凛冽的气息,像是一只强大的鹰正在审视自己的敌人。
沈枝意陡然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