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不好?”
沈枝意垂首:“儿臣不敢妄议朝政,也不想惹父皇生气,但三皇兄禁足明熙,又贬了谢天锡的官职,还流放了陆逍,如此不留余地,儿臣不喜欢。”
这话本不该她来说,她是出嫁的公主,身后又有适龄的弟弟,夺嫡之争本就该有她一份。倘若她插手朝政,惹得父皇生气,责罚下来她也讨不到一点好处。
可沈枝意就是忍不住,尤其在她的父皇面前,她做惯了随心所欲的小公主,她没有办法对宠爱她的父皇也筹谋算计。
她想,倘若父皇恼怒生气,她或许也会就此清醒,知道这世上原本就没人是真的疼爱她。
父皇所谓的偏爱,也不过是因为她与母亲的几分相似,为了弥补母亲罢了。
但宏德帝听见这话,却坐起身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问:“假如,寡人是说如果让你来选,你觉得明熙和明睿,谁更适合?”
“父皇?”沈枝意顿了顿,一下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面上犹豫,“明熙……可是我的弟弟。”
她小心翼翼地说,是在提醒她的父皇,明熙是她的亲弟弟,她一定会偏向自己弟弟的。
父皇这么问她,也有失偏颇,她不想说了让父皇不满意的回答。
宏德帝笑了笑:“但明睿也是你的皇兄啊,寡人相信,寡人的小五一定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对吗?”
面前人朝她肯定地笑,慈爱的眉眼一如往昔,只是那一双坚定的眼神,让沈枝意有些恍惚。
她说:“那儿臣说了,父皇可不要生气。”
“嗯。”宏德帝轻哼一声,眉眼弯起,抬手,示意她可以畅所欲言。
沈枝意道:“明熙仁善,博学多才,又知百姓疾苦,父皇知道三皇兄为何将明熙禁足吗?只是因为明熙留下了那些落榜书生们写的关于朝堂和百姓的文章,三皇兄觉得这是逆反言论,所以才将明熙禁足清风殿。”
她又顿了顿,打量着宏德帝的神色,见他并无异样,便又继续说。
“三皇兄虽文武双全,能力也强,但他做事太过激进,非仁德之君,若是在战乱的年代,三皇兄或许会是个好君王。可如今大庆在父皇的治理下一向安定,风调雨顺,是不需要善于争斗的君王的。”
宏德帝眼帘低垂:“寡人明白你的意思。”
和平年代,需要的是一个知百姓疾苦,稳定朝堂,平定边关的仁君,而不是一直争强斗勇,野心极大的斗士。
沈枝意:“父皇不觉得儿臣多言吗?”
立储之事是朝政大事,关乎国家与百姓,她一个公主,是没有这个资格妄议朝政的。若不是父皇开口,沈枝意是万万不敢如此说话。
沉思一瞬,宏德帝陡然咳嗽起来,猛烈地咳嗽几声,将他原本苍白的面色涨得泛红。沈枝意见状,立马上前伸出一只手,轻轻抚着宏德帝的后背。
直到宏德帝抬手,沈枝意才停下动作,见他掩着面容,眼睛疲惫地闭了闭,说:“父皇身体抱恙,只怕是时日无多,小五,你能帮父皇一个忙吗?”
“父皇说什么呢,父皇是一朝君王,是万岁,这点小小的病痛是不能将父皇打倒的,父皇……还要为小五赐婚呢。”
沈枝意眼神闪了闪,她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她的父皇真的时日无多了。
宏德帝深吸一口气:“寡人自己的身体,寡人清楚,寡人这一辈子都在为国事操劳,即便到了现在,也还有一件心事未了。小五,寡人需要你,要你帮寡人完成。”
沈枝意怔怔地看向他,就见宏德帝强撑着起身,从床头的枕柜下掏出一个明黄的锦盒,上面以红线金丝刺绣着龙纹图案,明眼瞧着便知是陛下专用的物件。
他将这锦盒递给沈枝意,说:“小五,寡人要你把这锦盒带出去,交给皇后。若是寡人撑不过,待寡人驾崩那一日,你让皇后将里面的遗旨拿出来,宣告天下。”
“父皇,这是……”
宏德帝又咳了几声:“是寡人立储的旨意。”
他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一直不曾拿出来,也不定下储君之位,只是觉得时机还未到。可他现在,等不到时机成熟了,他只能把这遗旨交给皇后,让皇后来替他宣布。
他若驾崩,满朝上下唯皇后一人,才能有宣布他遗旨的资格,也只有皇后,才更适合做这件事。
旁人,他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沈枝意捧着手中的锦盒,面色犹豫,如今立储的旨意就在她的手里,除了父皇之外,再无旁人知晓。即便是她有私心,想篡改遗旨,也没人会知道。
“父皇……当真相信儿臣能做到吗?”
沈枝意的心里在打鼓,她连自己都不相信,她不敢保证若是这遗旨的名字是沈明睿的,她还能不能完整的将遗旨交出去。
而且,父皇若是早已经定下,那方才为何还要来问她的意思?
就在沈枝意犹豫不决时,高公公开门进来,压低了嗓音朝宏德帝说:“陛下,三皇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