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马,剑拔弩张。
章太傅和荀淑,以及许多穿着姜黄色宽衣博带的读书人站在大厅的西面。
东面的主座上。
徐晁脸色淡然地坐着,在庾守正急得脑袋冒烟的情况下,他施施然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缓缓喝下。
范云临死前曾对徐晁鞠躬行礼,如今朝堂上的大臣对范云此举的意义争论不休,大致分成两派。
一派认为范云与徐晁是友人。临死前范云对徐晁鞠躬行礼,是因为他二人关系匪浅,范云的举动被人认为是在向友人作别。
另一派认为范云与徐晁是死敌。理由是,范云在朝堂上抨击了兵部尚书王呈祥,还捋了皇帝的面子,在自尽之前对徐晁躬身行礼,是为了给徐晁树敌。
以章九阳和荀淑为首的士人一派,皆认为范云与徐晁是死敌。
徐晁如今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却不肯为南方战场谋划,范云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当然看不起尸位素餐的徐晁!
这些日子找徐晁算账吃了多次闭门羹的章九阳和荀淑站着,在他们义愤填膺的破口大骂之下,徐晁坐在人群中,依旧面不改色地喝着茶,两位老人家气得要死。
荀淑面色苍白,嘴角翕合,见此,他赫然出声,“徐晁!我荀淑与你誓不两立!”
荀淑手脚不停地颤抖,目光四下逡巡了一遍,忽而转身抓起一个茶杯,高举着手,颤颤巍巍却十分坚定地砸向徐晁。
人群中的暗卫见此都欲上前拦住荀淑,徐晁淡淡的眼神扫过,所有的暗卫都停下了动作。
劝架的庾守正见情势不妙,忙赶到徐晁身边,然而,这时荀淑手里的杯子已经砸在徐晁的脑袋上。
‘嘭’的一声。
茶杯碎裂,碎片洒落在地。
鲜血顺着徐晁的额角滑下来,滑过脸颊,滴落在他官袍的衣襟上,很快就累成一个深红色血涡。
徐晁额头破了一个大口,伤口处扎着两块碎瓷片,皮肉被砸得靡碎,看着十分吓人。
荀淑被吓得不轻,连着退了两步。
后面的士子连忙上前扶住他,一阵兵荒马乱后,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徐晁依旧淡定地坐在桌边,机械地倒茶饮茶,荀淑闭上眼,他曾警告过范云,让范云一定要与徐晁交好,即使不交好也不能得罪……
荀淑面色颓然,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般,眼角渐渐盈出晶莹的泪花。
都怪他……明知道范云的性子不适合做官,却还是引导着他走上这一条路。
荀淑想到这里,不禁老泪纵横。
“你这是何必!”章九阳终于醒过神来,赶到荀淑身边劝道。
荀淑苦笑着摇了摇头。
……
丫鬟学嘴说了客厅里发生的事,徐灵素和庾玉娥忙赶出来,出来时正好看到荀淑和章九阳带着人黯然退场。
顺着雕花屏风缝隙,庾玉娥看到徐晁一夫当关,稳稳地坐在主座上,在一群脸色各异的客人中,他坐姿笔挺,风度怡人。
庾玉娥只觉得胸前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怦怦跳个不停,纤细的手指微微收紧。
……徐晁顶着伤,又吃了几杯酒,吃了点菜,在庾守正钦佩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来。
“恭祝庾大人乔迁新居,”徐晁冲庾守正客气地拱了拱手,“这是薄礼,请收下。”
徐晁身旁的侍卫递上一方小巧的礼盒。
庾守正毕恭毕敬地接过,一屋子的人沉默着将徐晁送出府,看着他弯腰进了马车。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徐晁坐在马车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不断晃动的车帘子。
马车行了一刻钟,马车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回大人,人走了。”
徐晁'嗯’了一声,阖上眼。
……
皇宫里,穿着明皇潞绸睡衣的皇帝正搂着两个美人,准备入寝,汪权急匆匆地赶来,隔着格栅,汪权小声道:“皇上……下面有消息传来……徐大人与荀淑、太傅等人彻底撕破脸皮!徐大人还被人给砸伤了!”
凑到美人颈部的皇帝闻言翻身坐起,“撕破脸皮?撕破脸皮好啊!等等,你说什么,徐晁被砸伤了?”
汪权′嗯’了一声。
一时想着陈润之,一时想着徐晁,脑海里心思飞转,“回皇上,徐大人被荀淑用茶杯砸伤了脑袋!”
只要,徐晁与范云不是友人就好!
“唔,记得派御医给徐大人看病!”皇帝拧了拧眉,继而舒心一笑,搂着美人倒在床上共赴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