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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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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杀苦笑一声,眸光闪动片刻,终究还是一咬牙,对着段濯,跪倒在地。

“段庄主,当初我求你彻查掌门师兄之死,可如今天剑宗门派凋零,过往种种,已于事无补,”李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将其中的掌门印取出,“天剑宗之来日,只悬于一丝之上——”

“是以,在下厚颜,请段庄主收下这掌门金印,以图来日。”

他说着,又对着段濯连拜三下,而后抬头看他。

段濯眉心紧拧,默然不语。

晏如冷眼旁观,只觉荒谬。

当初被争得死去活来的掌门之位,如今竟要跪地磕头求外人来做,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段濯虽年轻,但毕竟是段家家主,想要护住天剑宗一时确实不难,可他毕竟是世家出身,越俎代庖,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他要是真的接手了这掌门印,那岂非其他外人也可以接手掌门印,若有人当真觊觎天剑宗内典籍珍藏,必会生出事端。

而且他半路接手天剑宗,难免里外不是人,天剑宗就此式微已无可避免,可与风头尤盛的凌云山庄相较,段濯很难不惹一身闲话。

只是段濯毕竟是欠了杨琤一个承诺,否则他也不会来到这。

他若是愿意舍下良心,大可一口答应下来,而后吞并天剑宗,而非如现下这般,踯躅不语。

江湖侠客可以义字当先,为践一诺百死无悔,可一旦牵扯到利,纵有一人百死无悔,也只怕把这百条性命掰开揉碎了,也不够千夫所指、万人图谋。

一瞬之间,晏如脑内已经千回百转,哪怕只是冷眼旁观,都觉得好生麻烦。

李杀体内的生机不断流失,原本黑亮的头发染上霜色,清亮的眼睛变得混浊,见段濯迟迟不应,他的身体也如风中残烛一般颤抖起来,像是冷极了。

不知何处一声鸟鸣传来,打断了晏如的思路,又是一阵凉风刮过,她不禁也打了个哆嗦。

晏如看着腕间的重明玛瑙,复又扫过四下尸山血海,最终望着漆黑的夜空,恍惚地想,是要下雨了吗?不然这寒意从何而来。

她又垂眸看着发抖的李杀,忽而了悟,原来他们这些画地为牢,身不由己的活人,其实与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分别,都是一样的凉透心肝,冻彻骨血,于天地间僵着一具刍狗般的躯壳,或许未曾活过,然而终将死去。

古人有云,三思而后行,然今时之人,只知三思,不知后行。

三思不行,不如不思。

忽而,李杀听见有人淡淡问他:“你介意女子做掌门吗?”

李杀与段濯俱是一愣,看向晏如。

晏如嘴上说着话,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空茫,当下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地道:“杨琤给的恩情,由你这个师弟来讨,那段濯欠下的恩情,能否由我这个夫人来还?”

她接着道:“我若暂领掌门之位,段濯作为我的夫君,出手相助亦是情理之中…如此这般,你可愿意?”

她这番话,虽然对李杀说的,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了段濯身上。

段濯亦沉沉地看着晏如,一声轻叹后,他也开口道:“杨兄于我有恩,若日后天剑宗有需要之处,只要不损及凌云山庄,在下必不会推辞。”

李杀混浊的眼中留下泪水,他面上悲喜交集,难以言表,冲着晏如又叩了三个头。

“多谢夫人。”

接着,李杀将灵力注入掌门印中,又让晏如滴下自己的鲜血,这潦草的仪式过后,晏如便成了天剑宗下一任掌门人。

而李杀本人,则狼狈地起身,跌跌撞撞着去到了晏如初次见他的大柳树边。

据闻,这是天剑宗开宗立派的掌门人亲手所植,年代久远,枝叶繁兴,而李杀入门以后,师父第一次传授他刀法,亦是在此地。

可惜今日这一番祸乱后,派内楼台倾颓,花木亦不复昔日光景,催折满地,一派狼藉。

他靠在一棵从中折断的柳树旁,望着江潭深处,明月倒映其间,亘古不变。

过往种种流水一般从李杀记忆中浮现,他满心疲惫,无力地阖上了双眼。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段濯先前带来的人都已折损于此,二人清点了一番天剑宗剩余的弟子,已不足三十人,且都是些半大的孩子,有些人连修炼的门都没入。

问过他们的意愿后,有十来个弟子提出想要归家。

段晏二人给了他们一天时间拿主意,又从凌云山庄调来一批人手,将天剑宗的尸体一一火解。

最终有九个弟子仍想离开,段濯便派人护送他们回家。

“没想到,你会接下那枚掌门印。”

夕阳西下,终于稍微空闲下来,段濯推着轮椅,冷不丁道。

晏如:“李杀能把掌门印托付给外人,说明他自己也明白天剑宗后继无人了,如此相求,不过是将死之人给自己留个念想,于我而言又不过是举手之劳,有何不可?”

她说着,想起什么,又笑了一下:“再说了,活是你干的,力是你出的,我就负责帮你拎个包袱,有什么敢不敢的。”

“包袱?”段濯一时没反应过来。

“旁人论起此事是好是歹,天剑宗未来是好是坏,会不会辜负了诸位先辈的在天之灵,都尽管算我头上吧,”晏如耸耸肩,“反正我也是债多了不愁。”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掌门之位会给你带来麻烦?”

天地将暗未暗,一切都模糊得只剩轮廓,晏如转过头去,依旧看不清段濯的神情,只能闻到那熟悉的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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