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那盆铜钱草谁多浇水了？叶子发黄了熏得整个办公室臭臭的。”

老板双手叉腰，怒目圆睁：“我好不容易养到这么肥，谁弄死它了，识相点赶紧站出来承认。”

他背起手在办公区域踱来踱去，员工们瑟瑟发抖，这是老板生气的征兆，没人愿意承受老板的怒火。

他们借着电脑的阻挡窃窃私语。

靠窗的萧凯扶了下鼻梁的眼镜，说：“谁胆子大成这样，老板的草都敢弄死，不知道他最爱那盆铜钱草吗？宝贝的要命。”

张若晴忧心忡忡：“铜钱草不能多浇水，浇多叶子会蔫，发黄发烂，臭味引来老板的注意。”

何倩拨弄长发到耳后，“一人做事一人当，谁做的要勇于承认，万一他生气发火乱塞工作量，我可不想加班。”

老板左右张望等老半天，没人出面承认，怒气更大了，“没人承认是吧，成年人不自觉一点，非得要我查监控看？”

他气势汹汹挨个走过所有人的办公桌，眼神犀利，众人垂头不敢和他对视。

目光一掠，他看到纪星遥撑着半边脸闭眼，鼻子哼出轻微的呼吸。

老板大力拍桌，“好啊，上班打瞌睡，纪星遥你还想不想干了？”

伴随沉闷的拍桌声落下，纪星遥睁开眼，稍微抬头，忒懒睁开双眼，瞳孔还未聚焦，眼底带有朦胧的失焦感，他抹了一把脸：“下班了么，老板你杵在我这不走是要送我回家？”

众人：“.........”

空气中有尴尬在交汇。

老板气恼瞪他，拔高音调：“纪星遥你睡够没，要不要我搬来一张床给你。”

纪星遥求之不得：“好啊好啊，在哪里，哪好意思让你来搬，我来搬就行了。”

老板额间青筋冒起。

纪星遥暗道他没说错话吧，老板为什么生气。

何倩疯狂向他使眼色。

窗外天空湛蓝，太阳正烈，大地翻涌滚滚热气，哪有傍晚黄昏的影子。

纪星遥如梦初醒，没到下班时间。

意识到打瞌睡被老板抓了个现着，他缓慢扬起头，挤出嬉笑：“太困了一时没忍住，老板你不要怪我，我现在马上编写功能代码。”

他欲要开电脑敲键盘，老板提起一口闷气打断他：“工作不急，先放到一边，我问你，你知道谁多浇水浇死了窗户的铜钱草吗？我正要找他算账。”

纪星遥憨厚抓头发，低低地笑：“老板，是我。”

你还有脸笑。

老板深吸一口气，想着其他员工在看，他不能发大火，他按了按太阳穴忍声吞气：“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纪星遥不笑了，察觉自家老板生他的气，再笑下去饭碗就不保了，他慢吞吞起身跟着人进办公室。

望着他懒怠的背影，萧凯啧啧称道：“小纪要挨老板训话了，不知道他受不受的住，我希望他能顶得住，别被骂哭了。”

张若晴咬紧下唇，眼底充满焦急和关切，“我倒愿意顶他挨老板骂。”

何倩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笑着说：“啊呀，小晴你真让我惊讶，平日见你一温温柔柔女孩子，想不到你会为了他能忍受老板的训斥，勇气可嘉。”

张若晴满脸通红：“倩姐你不要说了。”

她长相属于乖乖女，鹅蛋脸，说话温吞细语，容易给人一种好拿捏的感觉。

萧凯身为死宅加直性子，没听明白她们弯弯绕绕的话，纳闷极了：“小晴你傻了？那盆草不是你浇死的，干嘛替小纪受骂找罪受，嫌平常的工作任务不够多？非得要找顿骂才行。”

“你才找罪受。”张若晴脸更加红了，埋头干活去了。

萧凯摸头：“我实事求是。”

何倩翻了一个白眼，向他竖大拇指：“不愧是全公司第二大直男。”

他更加懵了。

“那第一大是谁？”

何倩狡黠一笑：“当然是挨骂的那位。”

办公室设计上采取深色调轮廓，墙壁挂着“厚德载物”的字画，字体苍劲有力。

老板爱显摆，没事就爱堆放花瓶或陶罐在办公柜，不计其数。

桌堆满资料，纪星遥默默立在桌前，等候老板的机关枪开炮。

兴许是柜台的东西明晃晃，他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正中间的斗彩瓷瓶吸住他的眼睛，釉里红的浓艳色彩。

嘶，好像在哪见过。

一份文件“啪”的甩到桌上，老板扣指敲桌:“上个月我们公司业绩下滑，你好意思上班睡觉？”

纪星遥撇回眼。

业绩赖我干嘛，公司不止我一个程序员。

他垂落手搭在身前，忍住困意，泪水直在眼眶打转：“老板，充足的睡眠能让人精神百倍，更高效地完成工作。”

老板横眉竖眼：“你还有理了？”

纪星遥轻笑：“老板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俗话说睡觉是人生大事，冯唐的《有本事》提过‘只用20%的努力就能达到80%的成果’，敲代码这种高效的工作离不开良好睡眠，我只有休息好，才能更好集中精力完成任务。”

老板满脸无语：“搬来大道理没用，你不在家睡够，占用上班时间睡，没个上班端正样。”

他嘟囔：“我不是故意的。”

老板不想存心刁难他，他除了态度稍微散漫了点，而工作正确率和任务量比其他人完成的更好。

老板拿来保温瓶，喝下一口枸杞养生茶，吞茶水压压气:“我问你，植物不能多浇水的常识，你不知道吗？我养了好几年没见它枯萎，你一碰它就死了，你手是不是有毒，做生意的一向讲究兆头，你弄死招财草，存心搞我？”

众多植株中，铜钱草较为特殊，叶片呈圆形，形似古代的铜钱，因此得名。它作为风水植物，名字和形状象征着财富的到来，寓意财源滚滚、好运连连。故很多人将铜钱草养在家中或办公室，被认为能带来财运。

老板:“我没舍得碰坏它，你倒做了带头的先例。”

纪星遥小声咕哝：“又一个封建迷信的，人的心理作用罢了，信这玩意还不如多接大单生意，多给我们升工资。”

他随手多浇几壶水，哪会想过它容易蔫死，脆弱的一匹。

老板没听清：“嘀嘀咕咕些什么，大点声，没吃饭吗？”

他扬起笑：“老板我是说——生意好坏跟公司实力有关，哪能和养植物扯上关系。”

老板烦闷道：“你不懂就一边去。”

“收到，我工作去了。”他巴不得开溜。

老板大声叫嚷：“谁叫你走的，我话没说完，你不准走。”

纪星遥当耳朵不好使，嗖的溜出办公室。

萧凯耳朵好使，远远听到老板的训骂，他笑着搅拌咖啡：“瞧老板气成那样，全公司只有小纪干的出来。”

他有种学生时代教导主任约谈差生的观感，主任恨铁不成钢，差生吊儿郎当，如出一辙。

何倩道：“我也觉得，就他笑的出来，你多虑了，他不会被骂哭的。”

纪星遥坐回工作位，一头雾水:“谁被骂哭。”

何倩看他：“你没被骂哭，笑着出来的。”

纪星遥托腮支起下巴，笑吟吟：“内耗的人不是我，他内耗。”

“你真行。”何倩一脸甘拜下风。

她看着纪星遥疲惫的面相，道：“上班打瞌睡，你昨晚干嘛去了没睡好，打游戏打通宵？”

他提到这事顿感颓然，捏了捏鼻梁：“不是，家里宠物越狱溜出笼，我翻箱倒柜找死找不到，嘿呀，我最后发现它躲在冰箱墙角，全身毛发炸了脏脏的，不得了。”

他吃完饭端着饭盘给土豆加菜，靠近笼子一看不见了，急得他团团转。

最怕它越狱跑出家门。

喊着“土豆”的名字找了几个小时，基本能找的地方全找过了，他就差没把马桶掀了。

结果东西藏在冰箱后面的墙角，狭窄要命，顶多塞得下他巴掌的地儿，真不知道它哪下的脚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