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想要的效果,江寒烟开始逐渐止住颤声,袖口随着她擦泪时的动作向下滑落半寸,一道道暗红色的疤痕盘踞在她宛如细枝的腕边。
“真,真的是骗我的吗?”江寒烟将手腕刻意停在眼角处,月光照在上面,显得更加触目惊心。空气随着江寒烟的话音落尽而凝滞,连树下飞蛾的影子似乎都慢了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十分真切。那是鞭子留下的印记。
江无妄看向江寒烟的手腕,颤抖着伸出手。刹那间,唇上的血色都褪的干干净净。明明只有一毫之隔,却又好似有千里之远。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怎么都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对不起啊小烟。是哥哥没用,哥哥当时没有能力,保护不了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对不起......”
江无妄无力的垂下头,“哥哥发誓,绝对是真的,没有骗你!”言罢,江无妄别过头,越过谢棠看向沈听肆。
“我父亲在正厅等你。”
......
“谢棠,带小烟回房吧。”
——
回房的路上,谢棠挽着江寒烟的手臂。掌心在脊背间轻抚以作慰解,风声叮当,归途无言,只余鞋履踏过青石的轻响。
“谢棠姐,你不想问问我什么吗?”
谢棠未语先笑,只是挽着江寒烟的力道收紧了几分。两人又走了一会,谢棠的声音不自觉的放软,想是在哄一只受惊的猫。“寒烟,再怎么样我都是下人,没有下人先问主子话的道理。”
那声音太过柔软,江寒烟几乎要屏住呼吸才能听清。她率先停住脚步,怔愣在原地。唇角依旧挂着笑,神情却冷了几分。
南疆两望间,江寒烟为自己罗织的美梦在这一刻被谢棠一语点醒。什么名字,什么朋友,都不过是她们陪自己玩闹的戏话。
她们都只会把她的这些话,当做是给她们下的命令罢了。辗转六年间,直到这一刻江寒烟才如梦初醒。或许她也早就明白,只是不甘心罢了。
耳畔的流苏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轻轻摆动,晃碎了一地月光,也晃碎了她哽在喉间的万语千言。
伴着一声自嘲嗤笑,江寒烟抬起头,指尖再次拂过鬓间的落发。余光睨过谢棠,眼底是谢棠从未见过的神色。
“谢棠姐,你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言罢,江寒烟抽身离去。
......
身后的声音逐渐消失不见,江寒烟站在房门前,脚步一停滞,侧头看向主厅内的灯火通明。
心下一动,江寒烟再次翻出床下的匣子里的面皮,随后换上一身侍女服,朝主厅走去。
路上,江寒烟在心里想着。江鹤眠和沈听肆之间绝对是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至于江无妄是否知晓,还有待商榷。
不过眼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今日的行踪,江鹤眠必然知晓。
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动,发出吱呀的响声。江寒烟站在光影的交界处,半明半暗。
指尖划过门上的暗纹,门缝乍开的瞬间。她耳尖微动,三声破风声直冲命门而来。江寒烟突然旋身,广袖翻飞,金线绣鞋的鞋尖刚好踢中那最后一根梅花针。
针尖钉入梁柱的瞬间,江寒烟翻身落地。丝毫没有犹豫,她抬步上前,将其拔出。
果然,主厅无人,那这主厅必定就会有密室。江寒烟笑的灿烂,将那三根梅花针插入发间。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直到在书柜前,江寒烟扭动眼前的青花瓷瓶,书柜从中间被打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檀香气。
江寒烟向里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唯一的光源变成了头顶四四方方的小窗,月光斜斜的切进来。将黑暗格割裂开来的同时也照亮了江寒烟的视线。
一个又一个的人面木俑出现在她的眼前。它们笑容诡异,神情谄媚,视线集中在江寒烟身上,似乎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审判。
江寒烟呼吸一滞,心脏猛地跳动。蹙眉看去,这些个木俑,个个面容精细。弹幕的纹理在腮边扭曲,像皮肤下有什么在蠕动一般。
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都带着一顶的乌纱帽。可有的帽翅扭曲形似鬼魅,有的帽檐歪斜,仿佛稍有不慎那木制的人头便会随着纱帽一齐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