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时间下午五点半,距离飞机落地,不过二十多分钟。
刚结束了长途飞行的喻霜整个人都是倦怠的,慢吞吞下机,再磨蹭的被助理提溜着,去拿行李箱。
银色方块的行李箱刚转到眼前,助理手伸出去,手机这个时候响了。
以为是公司的事。
看到陈老师三个大字时,喻霜脑子短路了片刻。
和大学的那个项目不是没谈下来么?
又响了几秒,颗粒度对齐,喻霜走到一旁接起。
中年男人声音格外精神,带着怒火中烧的激动,噼里啪啦不带歇地说了好几个长句。
喻霜按额头:“您稍等。”
“我转换下语言系统。”
这两句尚且是英文。
喻霜:“Allo?”
……切到法语去了。
喻霜轻咳一嗓子:“您好?”
老陈:“……”
老陈无助道:“您好,请问是姜雅的家长吗?”
“是的,我刚下飞机,状态不是很好,您能复述一遍发生了什么吗?”
“是这样的……”
喻霜听完心头一跳,脱口而出:“打死了?”
“……还没到命案的程度!”
“哦哦,情况严重吗?喊救护车了吗?需要我去医院吗?”
“……”
老陈又清了下嗓子,心累,“姜雅家长,也没到这个程度哈,就是有点皮外伤。”
“还好还好,吓我一跳。”喻霜拍胸口,发出真情实感的喟叹。
那边老陈也叹了口气。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萎得不能再萎的老陈声音都清澈了几分:“怎么说都是打起来了,行为是不值得提倡的,目前孩子们都在我办公室,您有时间能来一趟吗?都是高三的小孩了,多关注一点总是好的,您觉得呢?”
喻霜答应得很痛快。
挂了电话,老陈点了根烟。
袅娜烟雾中,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和姜雅的八字问题——
不是他迷信,他觉得姜雅克他。
*
老陈崩溃,办公室里关着的四个学生也没好到哪里去。
被打的不用说了,龇牙咧嘴的。
慕晓和舒天信当惯了好学生,因为打架这种事请家长,两个人都是头一遭,心底都有些发怵,隔着窗看着老陈在走廊上拨号,不多时,两个人的手机陆续响起,一个打电话一个发讯息,都是来自家长的殷切关怀。
接完电话,看完讯息,两个乖学生共享同一副臊眉耷眼的表情。
三人情绪都有些低落。
姜雅除外。
姜雅……表情有点吓人。
慕晓说不出来,但她很肯定,姜雅不只是害怕,隐隐约约的,眉眼还透出一股戾气。
老陈说要请家长的时候,三个人都嚎过,求老陈不要。
被老陈严词拒绝后,她与舒天信只是沮丧。
但姜雅不一样,当时慕晓瞥到了姜雅的神情,向来素净秀丽的五官没什么表情,但长眉压着眼睛,眼睫浅浅下垂,平白地脸上像是拢了一层黑气,气压低得骇人。
慕晓和舒天信嘀咕了两句,下意识用手肘碰了碰姜雅,“你还好吗?”
得到恹恹的两个字,“不好。”
声音从牙缝里透出来,听得出来很不高兴了。
慕晓手僵了僵,默默收了回来,去看舒天信。
舒天信硬着头皮,“你家长联系你了吗?”
“没有……”说着没有,手不自主地再次点亮了屏幕,看见空白一片的页面,姜雅心情更糟糕了,“她很忙的。”
“那,你家长不来?这不是好事吗?”
如果发生在昨天,那确实来不了。
今天,就姜雅所知,喻小姐今天的飞机回国。
眉毛再次不悦地下压,姜雅烦躁道:“不一定。”
“害怕被骂啊?”
“你家长很凶吗?”
还是只得到了简短的不耐烦地回复:“不是。”
老陈推门进来。
宣布:“打完电话了,一会儿过来接你们,老实点待着!”
慕晓和舒天信连带着被揍的那位,顿时唉声连天。
只姜雅眼皮一抬,雪白的脸上,漆黑的眼珠直直凝着老陈,问他:“我家长也答应了要来?”
“来!怎么不来!别以为自己能无法无天。”
被姜雅一眼盯得肉跳,老陈不由抬高了音量。
小孩儿脸上却没什么愧疚表情,那直愣愣的视线一言不发地执拗看着老陈,看得老陈莫名发毛。
“好吧。”
姜雅转开了脸,“视频调出来了吗?”
推门而入的汤老师正赶上这句,“什么视频?”
姜雅冷冷道:“打架的监控啊。”
“要这个干嘛?”
姜雅拨了汤老师一眼,慕晓熟悉,那是女孩儿看笨蛋的目光。
她去问问题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沐浴一次这种视线。
老陈来不及开口。
姜雅:“哦,所以是陈老师和汤老师眼看着我们打起来的,对吗?”
老陈:“……”
汤老师:“……”
老陈深吸一口气,不然还是抽空去算个八字吧。
*
要去学校捞人,喻霜和团队分开走,临走前想到什么,又掉头回去,把跟飞的律师提溜出来,带着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涉及到姜雅,喻霜眉心就跳。
总觉得能闹到她眼前的,多少沾点违法乱纪?
希望只是她的偏见吧。
“喻小姐,我是合同律师啊!”
喻霜不为所动,“民事和刑法的部分,考证没考?”
“……”那显然不可能。
“只是以防万一,不一定会用到你的。”
道理是这个理,但喻霜资助那小孩儿可是半夜电话打到她手机上,寻求刑事律师支持的人啊,白律可不敢小瞧了去!
咳嗽一嗓子,白律:“那我也做个说明,长期做合同这一块,民事和刑法涉及得太深入的话,我只有给你摇人哦。”
“懂,和上一次一样。”喻霜伸手,来接她们的专车丝滑靠边,拉开车门,喻霜推白律上后排,“别废话了,我将就一下,上车。”
“。”得,还委屈了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