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姝和忽然想起什么,让陈孝去御书房取来方才那份户部奏折。
“祭酒请看这个数目。”她将奏折推过去,“按往年灾情估算,至少需要三倍于此的粮草方能应付。”
谢祭酒扫了一眼,默默在心中计算了一下灾民人数,面露震惊:“这连十日都不够……”
“正是。”萧姝和冷笑,“户部呈上这样的数目,要么是蠢,要么是……”
她并未将话说完,谢祭酒已然明白其中意思,又怒又叹。
窗外有大风刮过,吹过檐角下挂着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
萧姝和将信纸轻轻折好,收入袖中,诚恳道谢:“谢祭酒今日冒险入宫,本宫记下了。”
老人深深一揖,背脊却挺得笔直:“殿下言重,老臣虽年迈,却也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萧姝和目光微动,谢家世代清流,谢祭酒更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他今日此举,无异于公开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送信之人……”她斟酌着词句,“可还安好?”
谢祭酒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后拱手回答:“尚且平安。”
就着水患灾民之事,二人又多聊了几句,期间只让陈孝进来送了茶点。
谢祭酒一直待到申时初,这才告辞离去。转身时,从他袖中掉出一枚平安福。
萧姝和眸光一闪,猜测问道:“祭酒家中可有人南下?”
谢祭酒身形微僵,随即苦笑,坦然道:“果然瞒不过殿下。”他从地上捡起那枚平安符,吹去上面的浮灰,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
“老臣有一个不成器的孙子,行三,本在书院读书,后来兴起带着书童侍卫出门游历,前段时间恰好停留在扬州。”
萧姝和了然,余光注意到老人紧张攥起的双手。谢祭酒今日如此反常,原来这送信的“门生”竟是他的亲孙子。
“谢三郎现在何处?”
“老臣不知。”谢祭酒声音沙哑,“许是还停留在扬州,又许是去了别处游历。”
“祭酒放心。”萧姝和宽慰道:“谢三郎非池中物,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虽不知这一世变化如何,按照上一世来看,谢清之后可是平安回了家中,更是顺利拿下后面的状元,也是风光了一段日子。
谢祭酒颔首道谢:“老臣谢过殿下吉言。”
萧姝和:“还请祭酒帮本宫一个忙。”
谢祭酒不解:“殿下请讲。”
“今日出了皇宫,之后无论发生什么,请祭酒保持沉默,更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我今日的谈话。”
老人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萧姝和却已转身走向窗边,外面天色暗了下去,风刮的越来越急,似有一场暴雨将要来临。
如今这京都,可不正在经历一场暴风雨?
谢祭酒深深一揖:“是。”
谢祭酒离去的脚步声在殿外渐远,萧姝和仍立在窗前未动。檐角铜铃在风中摇曳,发出细碎声响,如同她此刻纷乱的思绪。
“殿下。”夏禅轻手轻脚地进来,递上一盏新茶,“谢祭酒已出宫了,陈孝亲自去送的。”
萧姝和接过茶盏却不饮,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瓷壁:“夏禅,让人去查查谢家三郎的行踪。”
夏禅微怔:“殿下可是怀疑……”
“不。”萧姝和摇头,“谢祭酒今日入宫送信,这份情本宫记着,若他孙子真在扬州,总要派人护一护。”
夏禅注意到主子眼下淡淡的青影,不由心疼:“殿下已两日未好好歇息了。”
萧姝和唇角微勾,安抚道:“江南灾民更不得安眠,本宫无事。”
她转身走回御书房,在书桌前坐下,“谢清……”萧姝和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前世那个惊才绝艳的状元郎,今世或许是会成为她彻底解决江南水患的关键。
萧姝和在书桌上铺了张信纸,抬笔落下一行行字迹,言明水患非天灾。
唤了暗卫来,让他携密信追赶南下队伍,将密信交由檀言昭、萧岑,叮嘱一定要二人同在时方可打开。
因谢三郎可能会在扬州,萧姝和也将此事告知了何唯安。
若是退婚,也该知会本人一声。
倘若谢三郎配合,这婚会退的简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