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接了药方,已走出几步远,她忽然想起那日青葙与她说的月事古怪,当下又立刻折回去。
那卓大夫一听她所述,只笃定地说:“姑娘,你一定是谎报了自己的年纪。这里没有别人,你不妨说实话。”
“我……”
“若非你撒谎,那就是你的爹娘撒谎了。”
这一句话让云意的心咯噔一下,停了一拍。她怯怯地看了一眼大夫,不知如何收场。
卓大夫见此,料想她本人亦不知情。若是父母有心隐瞒年纪,怕是身世有出入。难道这姑娘是被人拐了?
“我有一师兄,精通摸骨测命。姑娘若不嫌弃,明日这个时辰再来,我让师兄给你算一卦。”
云意心绪不定。倒是一旁的青葙提醒她:“又不吃亏,何不来看个真假,心里也有个底。”
“好。我明日来。”她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并留下两个铜板当作定金。
青葙并不明白云意在担忧什么,她只替云意开心不是患了生育方面的疾病,于是悄悄凑到云意耳旁低声说:
“看来肯定不是那儿的病,姑娘你大可放心了,将来不用愁没有自己的孩子!”
云意听了又好气又想笑,也不与她计较了,次日如约到了卓大夫这儿来,未曾想他口中那位厉害的师兄,竟就是那日她替付饭钱的江湖术士。
那术士见了云意,笑呵呵地将她迎进帐内,青葙不放心,要先试一试,她将手往桌上一拍:“老术士,你倒是猜一猜我今年多大了,若是猜不中,招牌给你砸了!”
“好一个泼辣的女子!”术士摇头一笑,将青葙的手骨一摸,便说:“你是个成年女子,年纪在二十上下。”
两人一听,感慨这术士果真厉害!
云意便放心让他上手,不消片刻功夫,术士已有了答案。
“姑娘比跟我师弟所报年纪,要大上三岁。”
他话刚说话,卓大夫立刻接话:“不错不错!若是差了三岁,那时间就正好对得上了!”
青葙也跟着点点头,心中的疑惑立刻解开了。但她马上惊讶地看向云意:“姑娘,你……”
“父亲不会骗我,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云意否定了拐卖一说,但想起自己早逝的亡母,似乎更有被收养的可能。
术士收了包袱,往外走时留了一句话:“你先是你,方得圆满。”
这大概是在教她放下吧?
回去的路上,云意愁眉莫展。偶然窥探到了自己的身世,却是一知半解。
本就如浮萍般漂泊无依,现在老天还跟她开了个玩笑,她最珍视的爹爹,也骗了她。
云意走到河道边上,上了石拱桥,独自一人站在桥边。她想静一静,遂让青葙先行回去。
青葙正愁不得空,一听让回,立马抓紧时间掉头去私塾找周峮了。
桥上人来人往,云意望着底下的潺潺流水,只觉得心乱如麻。她此刻无比想见到陆洵,告诉他这些难以言说的委屈。
她信不过别人。
青葙虽是贴身丫头,却多数时候都跟她话不投机。
“云意。”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头顶响起。
云意乍然。她是不是恍惚得患上了臆症?但转过身去,确确实实看见了陆洵。
他穿着青黑色的襕衫,手上还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雕花木匣,看起来里面应当是装了送人的礼物。
陆洵从衙门出来时路过桥下就看到云意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儿,他进店买了砚出来,她仍旧在那儿,甚至微微俯过身子,像要往河里钻。
他连忙往这里来,只看到她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像得了重症一般。
“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快回吧。”
“陆洵哥哥,我爹他有事瞒着我。”她轻轻开了口。
陆洵握紧了手中的木匣,他皱眉揽过云意的肩,将她带下桥来,两人站在河道的石阶上说话。
“什么事?”他问。
云意将去看病摸骨一事与陆洵说,他耐心听着,听到最后,却突然莞尔一笑。
“这不是什么大事。秦家当年从京城逃出避祸,篡改年纪或许只是掩人耳目,我相信二叔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云意天真地问:“那倘若,我真是爹爹收养的,你怎么看我?”
他答得诚恳:“我不在乎,只要你。”
如此撩人的情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更显赤诚。
夕阳的余晖打在陆洵的侧脸,给他整个人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
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笑起来时带着夏日里独有的炙热气息,连带着将云意的坏心情也驱逐。她终于也跟着露出笑颜,情难自制,主动上前环抱住陆洵的腰。
云意轻轻闭上眼,嘴角微微扬起,犹如一只沉睡的懒猫找到暖窝。
水面倒映着一对丽人相拥的倩影,一艘船划过,船桨拨动漾开水纹,搅乱了画面。
待水面重新平静下来,只看到陆洵面无表情地将云意拥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