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鸢轻轻笑了笑:“真是好大的威风。”
他显然觉着很没意思,也半点不给那人面子;连个眼神都吝啬施舍对方,径直丢下这么一群人自顾自转身离开。
*
即使宴会散场,郁朝云的心气依旧没有平顺。
顾鸢坐他的车来,自然也坐他的车走。这人同个铸铁雕像般,直挺挺地在后座杵着,紧闭着嘴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好笑,难道顾鸢会吃这一套?
他悠哉悠哉地倚在对方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别人打字聊天。郁朝云斜看了眼——总觉着手机对面的语气像是某位讨人嫌的穆家人。
他咬了牙,只可惜顾鸢看都不看郁总一眼。
“穆弘和你说什么?”这人忍不住了。
顾鸢看他,郁朝云又问:“我们家之前的事?”
美人笑着弯起了眼。
“郁总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怕被老熟人掀底黑历史?”
郁朝云冷着脸不答,只确实挺在意这事。
顾鸢永远都是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回旁人的话,郁朝云问,他偏不答。反倒是开口嫌弃起郁家老宅阴森寒凉,自己住了几天就心气不顺——意思是嫌弃,他要回自己的单身公寓住。
开车的司机在前面听出了一身冷汗。可说到这个话题,郁朝云反而态度不那样冷冷冰冰,只听顾鸢似真似假地抱怨了几句自家老宅,便开口吩咐司机转向送对方回家。
这温情只持续了片刻。
车在楼下停靠。顾鸢下了车,抬头看向自己的屋子。暖色的灯光透过窗帘,在他的瞳孔中映出小小光斑。有他家屋子钥匙的,除去郁家那两位之外——便只有被顾鸢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学弟了。
本打算离开的郁朝云,也跟着下了车。
“不回去?”顾鸢故意询问。
“我和你一起上楼。”郁总沉声道。
两人一起上了楼,敲开了房门。白晓显然不知道学长今天会突然回来,他先是不知所措,手脚忙乱得不止如何是好,脸颊涨红着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来。
小学弟似乎完全忘记了学长的“正牌”男友还在身边,眼神可怜巴巴地粘在顾鸢身上舍不得动弹。
郁朝云当真是忍无可忍,径直对白晓下了逐客令,明示对方到了该回校的时间。
仿似如梦初醒般,白晓从那晕晕乎乎的幸福高空落了地。
他偷看了郁朝云一眼,郁家掌权人那股子气派自然是他一个穷大学生没法比的。可白晓多日不见学长,此刻对方站在自己面前——还冲着他笑!
他克制住凑上前去偷嗅学长身上味道的冲动,听着学长夸他这几天辛苦帮自己的公寓打理得干干净净。
学长似乎又瘦了点,头发也比之前略长了些。
对方总是好看的——但在白晓眼中,顾鸢永远会比上一刻更加耀眼瞩目,令人着迷几分。
“学长,你有没有吃晚饭?”他鼓起勇气搭话:“要不,我给你做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顾鸢再应下之前,先侧脸看了看郁朝云。
果不其然——在一天之内被“小三”一而再再而三跳脸的某人,此刻当真是端不住了。
“你随便做点就好,不用再折腾。”顾鸢当机立断,先是把学弟差遣进厨房,又拉着郁朝云进了门。
郁总正要为对着“小三”发难,顾鸢用胳膊轻撞了他一下:“你愣着干嘛?”
郁朝云:“?”
顾鸢:“每次上我家来,什么活都不干一点自觉都没有。今天怎么还是这样?不能学学别人?”
这辈子都没怎么干过家务活的郁朝云:“?”
但顾鸢执意维护“小三”,除去瞪上一眼之外,郁总和其他那些个被老婆带绿帽的无用男人并太多区别。
对方显然在敷衍自己。
可回国之后,顾鸢对待郁朝云的态度,并不那样尖锐且抗拒。
郁总听说过许多自作多情的笑话,不曾想过自己居然也可以是其中一员。因着一点微妙的优待,他便主动担了着“窝囊”的正宫之位。
至于顾鸢的真实心意?郁朝云从不指望能得到对方任何切实的诺言——哪怕只是句随口的谎言,顾鸢也绝不会施舍。
他当真被拿捏住,乖乖依着顾鸢的意思去干活——或者说,找点事儿干,自觉给顾鸢和白晓留出点空间来。
白晓很快就端着碗面走出了厨房。
他将热汤面放在桌上,正要再替学长去拿筷子,被顾鸢叫住。
顾鸢像招呼小狗一般,将自己那言听计从的学弟叫了过来。
“好端端的,你和他较劲干嘛?”对方的语气温柔又无奈。被学长斥责的白晓本很羞愧,下意识地想要找个借口为自己辩白推脱。
但学长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那双如珠如玉,极昂贵美丽的眼眸倒影着灰扑扑的自己。
他怎么能同学长说谎,怎么可以瞒着学长?
白晓自我的全然价值,都只存在于被顾鸢注视的这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轻声道:“我想...我想要学长多看看我。我想要学长多看一眼我。”
学长挑眉。
白晓紧张极了,只觉着自己站在断头台前——学长便是那无情的判官与行刑人,随时可以将他的那颗心摔得粉碎。
他当然不会怪学长。
可对方并没有这样做。
“是吗?”学长笑着道,示意他凑更近些,以气声在他耳边道,“乖狗狗...”
“——!!!”
他来不及抓住这句转瞬而逝的轻飘飘夸奖,顾鸢便直起身,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成本应当有的模样。
乖狗狗...乖狗狗...!
白晓恍恍惚惚地复读着这三个字。
他奢望学长再夸奖自己一遍。可对方却似什么都没说过一般,对他礼貌亲切——且态度温和疏远。
他想当学长的狗。
学长为什么硬要自己当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