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栉风实在不像个正经房东。
她没谈什么月租、押几付几,也没说什么不能养宠物不能带异性回来的规矩,没交代几点熄灯注意卫生。
她最近忙得要命,一天足足有15个小时在印大或者印芭,即便回来也是在阁楼睡觉或洗漱,非常安静。
越千山也忙得像陀螺,基本和云栉风打不到照面,以至于偶尔会产生自己在独居的错觉。除了偶尔回了家时,会发现桌上放了一盆新花——是云栉风不知道从哪抱过来想让她养的。
夜已深,越千山结束了晚上的游戏直播——为了补偿一月时间的停播,她今天玩了粉丝们呼声最高的恐怖游戏。此刻在房间里坐立难安地看了一会儿实验数据,终于起身走出房间。
房间寂静无声,她故意重步跑上楼梯,让噪音驱散一点幽幽的冷意。
打开玻璃花房的暖黄灯光之后,越千山才微微松了口气。
方才几日过去,花房看起来已经比她初来那次好上许多,云栉风不知道什么花好养什么花不好养,一股脑往家里买了一堆。
养花是越千山唯一一个算得上修身养性的爱好,照看完后心情果然舒畅许多,便找了个小凳子,坐在山茶花旁掏出手机看论文。
云栉风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夹带着秋夜的风,眉眼间有些未经克制的郁郁。
她步态轻盈,几乎没有声音,回屋后习惯先上来看一眼花,然后便看见坐在其中的越千山。
后者实在不是一个精致的女孩儿,穿着休闲舒适的衣服,及肩短发顺手用黑色发圈束起,眉眼别说粉黛,估计连防晒护肤品都没擦,只是倚仗着天生漂亮的皮囊,透露出带着青春气息的清纯闲适。
她直播并不露脸,做实验也把自己装进白大褂和口罩里,不怎么照洗漱间的镜子,也不在任何一个反光物体上确认自己的形貌。
云栉风生长在一个表面光鲜的富裕家庭中,后来进入艺校,再后来迈入艺术类大学。
她同身边大多数人一样,关注自己的衣着是否适配得体,每一斤体重的增减,每一根发丝的位置,甚至每一根眉毛的生长。
在她尚未弄清自己是否喜欢这样之前,她便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和蔚溟蝉等人待在一起时,她并不感觉古怪。但是同越千山待在一起时,便会觉得她们中应该有一个人是异类。
可越千山是她平生所见最灿烂的存在,那异类便应该是自己吧。
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回房间洗漱,而是伸手,轻叩了一下横贯在她们中间的玻璃墙。
“诶呦!”刚播了一晚上恐怖游戏的越千山完全经不起这个,她下意识跳开,想躲开那空幽声响的发源地,结果撞掉了桌上的一个花瓶。
伴随着这声阳间许多的玻璃破碎声,云栉风的面孔却瞬间阴沉了。
好死不死,碎掉的正是越千山之前送的那个花瓶——价值四位数,由许多彩色玻璃拼接而成。
如今花瓶碎了一地,颜色鲜亮的碎玻璃盈盈闪着灯束的光辉。
“……抱、抱歉!”越千山深谙先道歉的交往原则,绝不找“被吓到了”之类的借口,连忙可怜巴巴地看向云栉风。
云栉风同她隔着一堵玻璃墙,目光在那片玻璃碎片上停留了许久,然后才抬眸对上她的眼光。
昏黄的灯光映进她的瞳孔,好似沉进黑夜中的一点余晖。
她没说话,好像连多余的表情都欠奉,收回目光,转身回了自己休息用的阁楼房间。
看着紧闭的门扉,越千山不由叹了口气。
她行事有些风风火火的,而且在研究室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平日里也就越发懒散些——打碎杯子、花瓶都是常事,身边人要么不介意要么习以为常。
她也没告诉云栉风花盆的价钱,所以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生气,大概是因为性情太整肃认真了吧。
越千山蹲下身,想要先收起满地的玻璃。此时,阁楼房间的门却又忽然被打开了。
方才扭头就走的云栉风走出来,却仍旧冷淡地站在玻璃房外,沉静道:“明天阿姨来收拾。”
“不用。”越千山连忙对她笑笑,“我从小捡玻璃就没破过手。”
“……起来。”云栉风再次说。
“哦……”越千山乖乖起身。
云栉风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越千山有点摸不准云栉风的态度,但抬眸看了眼智能湿度检测器,发现已经到了睡觉时间。
实验室工作需要聚精会神,否则会有危险,而保证精神状态的方式就是按时睡觉,无论积攒了多少任务或者情绪。
所以她习惯性清空刚才发生的一切,下楼回房间睡觉。
只是没有想到,比云栉风更难清空的,竟然是晚上的恐怖游戏。
再次控制不住在明亮的房间中睁开眼时,越千山回想着方才黑暗中的鬼怪,感觉自己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发现自己已经挣扎了半个小时,不由气结——然后发了条微博。
我见青山Nora:“睡不着完全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