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自己的暑假是这样开始的。
在德文特家的客厅里,在戴丽丝·德文特女士空荡荡的肖像下,我没什么规矩地跪坐在地毯上,头上直冒冷汗。
在我的对面,我严厉的祖母罗弥娜端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正因为我那长满杂草般的脑子而发着怒。如果可以,她一定会给格兰芬多扣分的。
“我没想到霍格沃茨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她说,让我的内心愧疚无比——当然不是因为辜负了祖母的希望,我悲哀地想,我真的配不上邓布利多这么好的校长。
我低下头去,看着自己那张潦草不堪却称得上十分用心的羊皮纸,胡乱地把刚写下的“独角兽角粉”划去了。
“我会给你请个家教老师。”她用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毁了我的灵魂和我的假期,“你太令我失望了,瑞彻埃塔,你父亲可从没让我这么烦心过。”
“哦,不!”我脱口而出。罗弥娜眯起了眼睛。
“好吧。”她说,我内心的希望又重新燃烧起来,但她的后半句话很快就把它给浇灭了,“整个暑假,我都会亲自充当你的家教老师。”
“上一个学年,”我用硬邦邦的语气说道,“斯莱特林的密室被打开了,有只怪物在城堡里游荡,我哪里还有心思学习?我还被石化了呢,夫人——”
“正是因为这样,你才需要补习落下的功课。”
“我不需要,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全年级最优秀的学生,她会帮我的。”我艰难地挣扎着,“下学期,我一定会和她一起好好学习的,我保证。”
“哦,悲伤的报丧女妖呀。”罗弥娜故作感叹地轻声说,“你连那种在麻瓜世界长大的女孩都比不上,我还指望自己能傻乎乎地相信你虚伪的承诺吗?”
“但事实就是如此,一个麻瓜出身的女孩比所有人加起来还要优秀。”我愤怒地盯着她的眼睛说,“没有人能比得上赫敏,没有人。”
“在你还没强大到能反抗我之前,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罗弥娜冷漠地说,“现在,低下你的脑袋,完成你的作业。”
我不甘地低下了头颅,慢吞吞地写着缩身药水的调配原理论文。
被罗弥娜强制补了一整天的课后,我已经无心再去听她空洞乏味的教导了,只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瘫倒在床上。
笃笃笃。有谁敲打着我的窗户。
我骂了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气冲冲地走向窗前,在看见对方是谁后,气就消了一大半。那是一只灰色的猫头鹰,我知道它叫埃罗尔,属于韦斯莱家,因为去年刚开学时,它曾给可怜的罗恩寄过一封吼叫信。
说不定是韦斯莱夫人给我的邀请信,这样我就能摆脱老罗弥娜的魔爪了——我满怀期待地接过了信封,取出里面的一封信和一张剪报,还爱屋及乌地给埃罗尔盛了一大碗肉粒。
报纸上,韦斯莱一家站在金字塔前,开怀大笑着。我被感染般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翻开了罗恩写给我的信:
亲爱的瑞秋:
不要给哈利打电话,不要给哈利打电话,不要哈利打电话!我打给了哈利,但他姨父接了电话,然后我就把一切都搞砸了。
很抱歉,今年你又不能来陋居了,虽然金妮一直在念叨你——我真不能相信我爸竟然得到了《预言家日报》的抽奖,有七百加隆呢!我们打算去埃及旅游,你觉得怎么样?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埃及待上一个月,也就是在开学以前一星期回来,去对角巷买我的魔杖和我们的新书。
对了,我联系不上赫敏,你知道她在哪儿吗?我们约好时间一起在对角巷见面吧。
我那本就脆弱的内心又一次破碎了。赫敏和罗恩都旅游去了,幸好还有个哈利和我作伴,同样没有父亲,同样被迫待在暗无天日的墓冢里——但我总不可能为躲避可怕的罗弥娜而搬进他可怕的姨妈家里吧?
我长叹一声,完全没有兴趣给罗恩写回信了,又一次倒在了被褥上,闭上了眼睛。
纳威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给我写过信了,我隐约感到有些不安。我们还是朋友吗?在我这么多次忽略了他之后?
这都是你应得的,德文特。我内心深处某个小小的声音说。
剩下的日子里,空气似乎变得炽热而黏腻起来,万物都在阳光的炙烤下变得毫无生气,让我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沉默的夏日。
七月三十一日的早上,罗弥娜说她要亲自去买花①。而我站在镜子前,特地用海蒂送的红色发带扎起头发,还在T恤外穿上了一件衬衫用来防晒。
我轻手轻脚地下了楼,经过客厅时刻意放轻了本就几乎没有声音的脚步,却还是被彼得拦住了。
我紧张地望向矮小的家养小精灵,问道:“怎么了,彼得?”
“瑞伊小姐不能出去。”他紧张地说,眼睛没有看向我,“外面很危险——”
“我不这样认为。”我眯起眼睛,“我已经快成年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不!”彼得尖声叫道,跪了下来,小小的身体似乎支撑不住他硕大的脑袋,“年轻的天狼星越狱了!”
“他是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耐烦地说,从地上扶起了彼得,“说不定他正在阿尔巴尼亚度假呢。”
“是啊,很有可能,因为神—神秘人就有可能藏在阿尔巴尼亚。”彼得泪眼汪汪地抬起头,“他是个食死徒,尤利西斯先生和狄芙达女士就是被食死徒——哦,彼得!”他停下了,疯狂地用脑袋砸着地面,像是要把地板砸穿似的。
“停下,彼得!”我大喊道,“如果他真是个食死徒,最该追杀的不是我,而是——”
我愣住了。
“您就是要去找哈利·波特先生,不是吗?”彼得带着哭腔说,用恳求的眼神望着我,“彼得已经失去了尤利西斯先生,彼得不想再失去瑞伊小姐——”
门开了。
罗弥娜抱着香豌豆花和玫瑰,背着光站在门框里。彼得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一旁,满脸恐慌地看着罗弥娜。
“这就是你强制我在家补习功课的原因吗?”我大声说道,“该死的‘年轻的天狼星’又是谁?这是什么可笑的外号吗,就像——伏地魔一样?”
“他的名字就是天狼星。”罗弥娜面无表情地说,声音却颤抖着,“西里斯·布莱克,你母亲的家人,我敢说你小时候还被他抱过呢。”
她深吸一口气。
“是他出卖了波特夫妇,还在大街上用爆破咒杀死了十三个人,包括他的朋友彼得·佩迪鲁。”她疲惫地说,像是花了很大的精力似的。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这句话,隐隐感受到残酷的真相即将从她的口中说出。
罗弥娜看着我,却像在看另一个人。
“很多人怀疑,也是他联合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杀害了你的父母。”她说,就像是不相信自己会说出口一样,肩膀颤抖了一下。
我站在原地,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