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南笙的宴摆在侧屋靠窗的地方,外间虽有风,一侧的窗户依然洞开着。
屋内只剩下婆媳二人,花楹在旁侯着,见那邱二嫂仔仔细细盯着南笙看,心里别提多别扭。
“没想到公主跟我一样,都是个软心肠,你放心,你们新婚第一日,我万不能在这种时候把孩子送过去,左右那孩子也不小了,又有丫鬟仆人们照看着,等到了年纪,我再请个教书先生,未来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夫人。”南笙截住话头。
“夫人的心意,我已领会,可我今日来,是想问问夫人,府上将我的嫁妆安排在了何处?”
柳氏不慌不忙放下银箸:“此事是我疏漏,也是昨日府上事多,房管事又办事不力,直到早间才有人报,说公主带来的嫁妆颇丰,一时没有个合适的落脚处。
左右的房舍已有人住,外间那处正待修缮的新库房,又在昨日那场大火中烧毁殆尽,因此,我只好先叫人把这些东西暂时收在了府库,公主若不来,我也要派人去传话的。”
有理有据,天衣无缝。
“既如此,那府上的家丁为何对我的人大打出手?”
柳氏一怔,看向一侧的邱二嫂,邱二嫂眼神闪烁,嘴上却道:“没听说哪里闹起来啊,下人们私下里斗几句嘴,也是平常事,兴许是有误会。”
“误会?邱二嫂,方才卫管事身后的几个人各个都鼻青脸肿,你没见到?”
“卫管事?奴婢怎么没听说府上还有这号人物?”
花楹早就不忿,终于抓着机会,站到南笙身侧:“看来邱二嫂人不算老,眼睛却不中用了,是不是叫他们几个亲自来见你,你才肯认得?”
柳氏看着南笙,南笙不动。
邱二嫂脸一臊,吞吞吐吐道:“这·····姑娘这是什么话?本来就没影儿的事······”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邱二嫂,你也是个老人了,公主面前,逞什么能?”
柳氏一开口,邱二嫂才算双脚落到实处:“奴婢嘴笨,请公主恕罪,奴婢一直在夫人屋里,确实是不太清楚前院的事。”
“你不清楚没关系,找个清楚的人问问就是了。”
花楹说完,一回头,才见柳氏正冷冷盯着自己。
方才只见她亲和待人的样,可这一瞬的对视,便没叫她藏住眼里的凶光,花楹心头一怔,再一眨眼,柳氏又在对她笑:“姑娘说的是,公主莫急,我这就叫人好好问问。”
南笙忽地站起身,竟是先行了个礼,别说柳氏,花楹都惊着了。
“殿下这是做什么?”
南笙:“新妇才进门,就给婆母带来这么多麻烦,实在不该。嫁妆之事,新院未修缮之前,暂放府库,也不要紧。”
邱二嫂一听,赶忙拿眼去瞧柳氏,柳氏面上无波无澜,甚至略显惊讶地问:“殿下是说真的?”
“不过······”南笙道:“不过卫管事是我专门请来代管嫁妆及一应田产铺子的大管事,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娘家人,还请婆母查清楚打人的事后,把府库的钥匙也给他一份······”
“这······”
柳氏心凉了半截。
南笙:“婆母安心,只需把我的那份单独归放一处便好,卫管事是个尽责的人,嫁妆单子又都在他那儿,即便拿了钥匙,他也只是按例清点一下数额,并不会动旁的东西。”
“若公主信得过,府里也有专门管事的大管家······”
“可是夫人刚刚说的房管事?他不是办事不力么?”
邱二嫂见柳氏哑口无言,胸口莫名窜出一股无名之火,对着南笙:“府库的钥匙一直都由夫人一人掌管,公主才进门,尽惦记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妥当······”
南笙才望过来,邱二嫂的气焰便瞬时低了下去。
“那要不请邱二嫂替我们找个妥当的法子?”
“这·····奴婢······奴婢······”
“闭嘴,胡涂东西,乱插什么嘴?”柳氏满腔羞怒,正需要出这口恶气:“还不快出去,在这儿碍什么眼,公主说话,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南笙忙握住她的手:“婆母别恼,邱二嫂是你身边的人,难免要多替你考虑几分。”
柳氏抽出手,扶着额,十分疲累似地摇摇头:“真是人老了,越来越不中用了,我这几日头疼的毛病又犯了,要不然也不能把这么要紧的事交给这些个蠢笨的东西去做。
打人的事,我定找人问清楚,他们是公主近旁的人,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
“那·······嫁妆的事······”
柳氏细细去瞧南笙的眉眼:“公主身份尊贵,可进了这侯府,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何苦这么麻烦呢,卫掌事既是公主娘家人,我们侯府自然要好生照看着,哪儿能再让他受累?”
“婆母说的是。”南笙坐下了,柳氏勾了勾眉,正要说话,南笙又道:“卫掌事是幸苦,可哪儿能让一个下人歇着,反倒累着婆母你呢?”
这便是非要过去不可的意思了,柳氏凝眸,南笙则一脸柔和:“我与侯爷虽才做了一日夫妻,但他也说过不少从前的事,什么驻马坡的客栈,什么烟州渡口的马房·······侯爷受过苦,因此特地嘱咐新妇,定不能叫夫人再受累。”
柳氏浑身一凛,猛然站起,思索片刻,又缓缓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