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为何?
南笙细看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暗淡与沉静,忽然觉的,他这样子,极像是某种暗暗的失落,又像是······在自责?
“侯爷忘了,你之所以受牵,皆因我说出古井一事,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侯爷。”
他静默着,并不看她,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去揉那伤处,脸上亦是无波无澜。
“信已发出去,若你的人足够可信,应当不会完全没有收获,你放心,倘若你真因此事涉险,我不会坐视不管。咱们说好的,要同心同德,相互扶持,你既已娶了我,我便不会食言。”
他望过来,停顿了片刻,又回到方才的镇定,淡淡道:“殿下仁义,沈某谢过。”
见他不愿多说,南笙也不强求,翻开食盒放在他身边,静静地陪他坐回了家。
临到垂花门下,南笙想起仰止堂里兴许还担心着:“侯爷,是否叫大成兄弟去东院里打个招呼,老爷或许还在等消息?”
“不必了,夜深了,该睡下了。”
寂静的夜里,他的神情依然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水,不透露半点心绪。
“侯爷。”眼见他要转去颂仁堂,南笙又叫住他:“明日便是回门的日子,但眼下······我想叫人送个信,就说我偶感风寒,等过几日再回去,不知可好?”
“好,就听殿下的。”
说完,他很快就消失在长廊拐角处。
南笙也不再多犹豫,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回到听竹阁。
刚进了院儿里,有个黑影便从石阶上窜了出来,吓得南笙惊魂未定:“是谁?”
“公主殿下,是我老婆子。”
花楹把灯提起来些,那张苍老的面容在暖黄色的灯笼下,映出几分担忧之色。
“听说你们都出去了,我老婆子睡不着,出来看看,没出什么事儿吧?侯爷呢,他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花楹解释道:“阿蛮婆婆,不用担心,侯爷好着呢,眼下有事,不得不留在颂仁堂处理公事,你老就先回去睡吧。”
屋里的婢女邱香听到声响,匆忙走出来,却也问起侯爷,花楹又解释了一番,才让她将那婆子扶了回去。
“真是的,该担心的人装没看见,不该担心的人倒是瞎打听,这侯府里也真够乱的。”回到屋里,花楹不忿。
南笙:“我也没想到,这沈家父子俩竟然疏离到生死不顾的地步,难怪他之前那么快就答应娶我进门,恐怕若是保不住这爵位,他连家都没得回了。”
主仆俩依旧同床而眠。
另一边,仰止堂内,烛光之下,沈砚辞一手扶额,满脸都是惆怅。
“老爷就别担心了,要妾来看,这大公子也是,仗着自己侯爷的身份,向来目中无人,平日里连老爷你都不放在眼里。”
见丈夫并不排斥,只是在叹气,柳氏又道:“有些话,妾本不该开口,可老爷这样自苦,妾当真是不吐不快。
圣上体恤早死的老侯爷,给了他个监察御史的职位,他倒好,做了高官,翻脸就不认人了。风老爷子爱子心切,一向心疼那小儿子,这咱们齐人都知道,但凡能帮得上忙的,谁不是上赶着去搭把手。
可偏偏他就是不,不奉承,不搭理,还敢当着下人的面,去拆老爷子的台,叫人家颜面尽失,你说说,今天这事,是不是他自己作的······”
“闭嘴!”
沈砚辞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狠砸在地上。
柳氏吓得花容失色,紧握着手里的帕子,动都不敢动。
门外的乔嬷嬷听到动静,忙从翠屏外现身,轻扶起柳氏:“可怜夫人为了老爷担心成这样,既然老爷如此放心不下小侯爷,何不先叫人去宫门口探探,奴婢方才听说,咱们那位公主,可早早就去了。”
沈砚辞一惊,瞪着一双眼睛快步走上前来,柳氏见他那样,吓得往窗户跟前躲。
“你说什么?她去做什么?”
他眼里闪着光,激动得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一只手握着妻子,一只手抓着乔嬷嬷:“快说啊,她去做什么?”
“父亲。”
沈度绕过屏风,见到屋里这一幕,顿时把头低下,施施然一礼。
“夜已深了,父亲还是先让母亲回去休息吧。”
沈砚辞见儿子这么晚过来,早都忘了身后的人,忙上前牵着儿子的手:“可是有消息了?旨意这么快就到了?”
柳氏一边往外走,一边细听身后的动静。
只听身后人默了一会儿,接着便是儿子的声音:“没有旨意,人已回府了。”
屋内四人,皆是一惊。
柳氏欲要转身回去,乔嬷嬷一把拉住,没一会儿,堂内的沈砚辞汹涌着恨意,咬牙切齿:“这小崽子,怎么就杀不死他,早知如此,二十年前,我就该亲手掐死他。”
柳氏一顿,和嬷嬷相视一眼,安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