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瓷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如惊雷般轰鸣。
她只怔愣了须臾,便赶紧悄声将太后奋力抱起,藏于佛像后头。
太后的四肢这会儿已然瘫软在地,身子沉重仿若万斤铅石,不似活人。宁瓷双眼中盛载着重重的泪,隐忍着,颤抖着,将细长白皙的玉指探向太后的鼻息。
一片虚无。
“太子殿下,你终于愿意投降了?”佛堂外,严律冷笑着说。
佛堂内,宁瓷猛地抬头向紧闭的堂门望去,两行热泪轰然而下。
“号称百战百胜的大虞黑太子,只要出征,便从未打过一场败仗……呵呵,怎么?今儿,你舍得投降了?”严律似笑非笑地说。
佛堂内,宁瓷在莫大的震动中,看着紧闭的佛堂门,她缓缓地站起了身。
“念在太子殿下你常年征战沙场,为咱们大虞的四方平定,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么的,我在你临死之前,满足你一个愿望,如何?”严律阴阳怪气地笑着道。
“你若食言呢?”是太子燕玄的声音。
“严某绝不食言!”
此言一出,佛堂内外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亦或只是片刻,便听见燕玄的声音再度响起——
“如果……宁瓷真在这佛堂里头,本王愿用自己的性命,换她平安出宫。”
宁瓷的眼泪似是止不住的落雨,倾盆而下。
“可以。”严律的声音听上去得意极了:“那么,太子殿下,请吧!”
轰隆作响的冬雷,忽而在佛堂的正上方炸响。没有灯烛的佛堂内,因四周的火把,和这猝不及防的冬雷,仿若白昼了须臾。
便是在这须臾间,在宁瓷朦胧的泪眼里,佛堂的门,开了。
身披黑战甲的燕玄,拖着染血的长剑,缓缓地走了进来。
宁瓷就站在佛堂的正中央,站在燕玄的面前,泣不成声。
燕玄走到她面前,刚准备抬起手来,想擦去宁瓷脸上的泪,却止住了。
“我手上都是血。”燕玄苦笑着,道:“别弄脏了你的脸。”
止不住的千斤重的眼泪奔腾而下,更多的,却是随着宁瓷心底的万般言语,重重地堵在喉咙里。
说不出半个字。
燕玄笑看着她,开心道:“我从很多年前,就一直在脑海里想象着,你在大婚时,穿着大红的嫁衣,该有多漂亮。今儿……可算让我见着了。”
早已哭花了妆容的宁瓷,只能在情绪崩溃中,摇了摇头。
“你出去吧!既然你与严律成了婚,他定不会奈你何。今儿是你大婚的日子,你该笑一笑啊!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我不出去。”宁瓷坚定地哽咽道:“……我就在这佛堂里,我要跟你和老祖宗在一起!”
燕玄怔了怔,旋即,便是稍稍又走近了她两步,微微低头,温声道:“从前你倒是挺聪明的,怎么今儿瞧见,竟是这般不清明了?你若出去……”
突然,一支带火的厉箭从燕玄的身后射来,铮铮钉在了一旁的佛像上!
宁瓷和燕玄大骇,放眼望去,竟是佛堂外的严律,满弓射出了这支箭!
不待两人反应什么,千万支带着火的厉箭向着佛堂里射来!
燕玄飞快地挥舞手中的长剑,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宁瓷,将这些厉箭一一挡开。
他大骂道:“严律狗,你背信弃义!!!”
严律冷笑道:“多谢太子殿下抬举!继续放箭!!”
万箭齐发中,有一人提醒严律:“严大人,佛堂里还有宁瓷公主没有出来。她可是你今儿刚娶进门的娘子呢!”
严律看也不看佛堂里身着大红嫁衣的宁瓷,他咬牙切齿地道:“我的娘子,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离世了。皇族中人,今儿全都得死!以慰我恩师全家的难眠孤魂!”
越来越多的火箭向着佛堂里射来,佛堂四处顿时着了火,火苗沿着幔帐迅速将门封住,这会儿,就算是想要出,也出不去了。
“到佛像后面去!”燕玄一边挡箭,一边对宁瓷大喊道。
“老祖宗在佛像后头,那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听到“老祖宗”三个字,燕玄愣了一愣,却也就是在这么一瞬的怔愣中,一支着了火的厉箭向着宁瓷的侧首射来!
燕玄惊慌失措中,转身面向宁瓷,慌忙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她!
正是这支厉箭刺穿了他的黑战甲,鲜红的血顿时喷涌而出,溅在宁瓷大红的嫁衣上。
“燕玄!”宁瓷哭喊道。
越来越多的厉箭刺穿了燕玄的后脊,着了火的厉箭点燃了燕玄身上的战甲,燃烧了他的头发。
“你……你快躲……”
“我不!”宁瓷一边拍去他周身越来越盛的火,一边哭着说:“我今儿重新回宫,就没打算活着出去!燕玄,我死也要跟你们死在一起!”
数发火箭再度射来!
终于,身后尽数射满了厉箭的燕玄,再也支撑不住,向着宁瓷倒下。为了遮挡越来越多的火箭,燕玄用生命里最后仅存的力气,一把抱住了宁瓷,用自己的身子全部护住了她。
鲜血与烈火共燃之时,燕玄的脸上盛载着,却是满满的幸福,他抬眼看着自己怀中心爱的姑娘,笑着说:“雪烟,神佛在上,今儿也保佑了我们呢!”
“我从年少之时就在期待与你大婚的那天。”
“雪烟,当年,我发现将要与我成婚的……是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你我今生虽无夫妻缘,却可以共赴生死了呢!雪烟,我好开心。”
“雪烟,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我的雪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