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瓷大震:“老祖宗,我……”
太后站起身来,亲昵地拉过宁瓷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说:“别怕。哀家寻常都是垂帘听政,今儿听审也是垂帘的。你陪哀家站在珠帘后头,哀家保证,你能瞧得见严律的模样,严律尚不能看清你分毫。如何?”
宁瓷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当她陪着太后听审,站在皇极殿的珠帘后头,听到朝官们对着皇上和太后磕头礼拜之时,宁瓷的心头方才坦然下来。
也罢。
既然没有任何办法让太后明晓严律就是那乱臣贼子,不如,就看严律是如何取信太后的,自己在身边陪着,也方便能见招拆招,一一戳破他的诡计。
朝官们礼拜之后,站列两侧。太后压低了声儿,指了指正前方左侧末端的一人,说:“喏,那个面色白净的,便是严律了。”
相比前一日,在窗牖外看到的严律,这会儿宁瓷瞧得更清晰了许多。
许是昨夜中箭失血过多,这会儿见他的面色,竟是比昨日更惨白了些许。纵然他这会儿左肩负伤,面色黯淡,可站在那儿挺拔的身形,依旧像是前世,他亲手射出的那枚带火的厉箭。
盛气凌人。
宁瓷瞧着,眉心间着实有些疼痛。
刺客被带上来了。
眼瞧着,应是一夜酷刑,被打得血肉模糊,仅剩下一口指认主犯的气儿。
刑部尚书莫迁正在宣读昨日审出来的供词,可他刚一开口,顿时让宁瓷大震!
此人,正是前世跟着严律一起兵变,火烧紫禁城,斥问那告密的侍婢之人!
当时宁瓷就觉得他的声音熟悉,却在情急之时,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会儿再听着他的声音,她顿时想起来了!
刑部尚书莫迁,与她爹爹简明华关系交好,是曾经的同窗,后来的同僚。
多年前,大虞朝都尚在金陵,还没北迁之时,此人曾来过简府几次做客。那会儿宁瓷年幼,只记得有这么个莫世伯。后来大虞朝都北迁,皇上徒留她父亲简明华一人在金陵城完善后续收尾事宜,以慰金陵百姓不平之心,而这个莫迁跟其他朝臣们一起,举家北迁,从此不再相见。
宁瓷曾记得,她爹爹简明华说起过,这个莫迁,是朝中为数不多,真正为皇上着想的忠臣,他怎么后来,跟着严律一起成了叛党了?
……
眼下,却听见莫迁念完供词后,皇上一声雷霆,喝道:“个人恩怨,所以才来行刺朕?!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行刺的!?”
这刺客也不怕他,猛地一抬头,冲着龙椅上的皇帝目露凶光,继而双手乱挥,指着身边在场的所有朝臣们,大声地道:“他!他!他!还有他!都是!都是你们指使我的!我说我不愿,可你们拿我的爹娘妻儿来威胁!”继而又指着皇帝,大声骂道:“还有你!若非你指使,若非皇帝老儿愚昧,我不该早早受得这番酷刑!我……”
太后闭了闭眼,轻声摇头道:“疯了……疯了……”
珠帘前的皇上倒是冷静,冲着莫迁问:“昨儿用刑,打坏了他的脑子?”
莫迁看着那人头上模糊的血迹,尴尬道:“手下用刑,难免不知轻重了几分。”
“微臣怎么觉得,这刺客所言,并非糊涂呢?”一句不咸不淡的言辞,突兀地在队列之中响起。
是严律。
他的位阶不过只有五品,堪堪能在朝堂上站得住脚,奏一奏本,但也绝无力压群雄之能。这会儿,他竟然有胆子与刑部尚书莫迁并列,并否认皇上所言的“打坏了脑子”,恐怕……宁瓷在心底里暗自冷笑,还是要仰仗他肩膀上的箭伤之功呢!
“哦?严爱卿,你且说说看。”听到是严律的声音,皇上的语气不自主地温和了几许。
严律站出队列,刚准备行礼,皇上却又道:“你昨儿替朕受此大难,身子最是不适之时,有些礼数,就可免了罢。”
“谢皇上。”严律的声音淡淡的,转而却看向一旁的刺客,接着说:“听供词上说,你本是津口人?”
“哼。”
“前两个月突遭雪灾,你家人是否安好?”许是左肩上的伤口过重,严律的声音虽是有些虚弱,但听起来平易了不少。
“哼!甭说前两个月雪灾,就说今儿春节暴雪……我家里……也是缺衣少食,孩儿尚小,爹娘年迈……”
“回禀皇上,此人撒谎。”严律突然打断了这人的所言,并大声地道:“微臣断言,这刺客若不是某些大人故意安排来冒名顶替的,就是受人指使,假借行刺之意,实则另有图谋!”
此言一出,众人皆为心头一惊。
其中,最为震惊的,要数站在严律身侧的刑部尚书莫迁了:“你什么意思?!”
严律眼锋一扫,冷冷地睥睨着莫迁,道:“莫大人,你最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站在珠帘后面的宁瓷不由得心头纳罕:真是奇了怪了,依前世来看,莫世伯和严律,不是一伙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