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自己被困住了。

雪中的脚印已经乱了，无法辨别来时路。她抬头试图寻找太阳的位置，却发现此时是多云的阴天。

积雪勾勒出周围的衫与松的骨骼，流露出一种挺拔的生命的美，地上是覆着霜雪的球序韭，似花非花，摇曳生姿。

王何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银白色的树与草后凝视着自己，那是一种缺乏理性、原始野蛮的目光。她相信此时应该有一只兽站在丛林中，体型或许有牛或者马那样大。

如果不赶紧离开这里，低温、兽群、或者注视着她的那东西，将对她造成威胁。

当王何驻再一次回到神庙，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直截了当地把案桌上供奉的香灰炉取走了。她决定在寻路的同时，沿路撒一点儿香灰，作为记号。

如果困住她的事物是非物质的，那么与之同源的物质实体或许能够留下痕迹。

她左手捧着香炉，右手撮着些香灰，往地上洒去。黑色的香火落在白雪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记号。

按照这种方式，走了没两步，王何驻就被雪中的异物绊倒，结结实实又摔了一跤，左腿膝盖磕到枯木墩子上，一时间痛到难以起身。她在雪地里侧身躺了一小会儿，待左腿适应疼痛，方才踉跄着起身。

她去看那绊倒她的异物，竟是个被山雪掩盖了一半的人，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她掀开那人的帽子，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是谁，她把手探到那人鼻息下。

是个活人。

王何驻脱下手套，犹豫了一下，还是抽了那人两耳光，没反应，看来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了。

她重新把那人帽子戴上，又解下自己的围巾，绑在他小腿上。

做完这些，她捡起香灰炉。里面香灰因为那一跤，已尽数散落在雪地中。她往香灰炉里看了一眼，炉底似乎雕刻着文字。

她手握一捧雪，仔细地搓着香灰炉，里面的字也清晰了：“禹步独行。”

王何驻对此感到困惑。如果不能够破解这样文字，其意义也只是和神庙门梁横幅上的“心诚则灵”起个押韵的作用。

她一时没有头绪，顺手将香灰炉塞入背包。这行字的意思或许是，以“禹步”的方式一个人行走。“禹步”应该是怎样走的？

她又看了眼那个陷入昏迷的人，他的脸被冻得青紫，生命垂危。既然遇到了，没有一个人离开，放任他冻毙山间的道理，必须及时带走他，以免出现意外。“独行”也是做不到的。

王何驻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给那人头部又裹了一层，以确保他的脑袋得到保护，然后给了他一个向下的力。那人在雪地里滑了一小段，又卡在积雪处。

看来不能偷懒了。王何驻认命地捡起围巾的一端，确认另一端结结实实绑在那人小腿上后，拽着围巾，拖着那个倒霉蛋，一瘸一拐地寻找出路。

这一次，王何驻没有回到神庙。她找到了一条小道，这条小道没有岔路，直通山下，甚至有些适合滑行的坡度，方便王何驻在拖累的时候，利用冰雪地的动摩擦更便捷地运输那个被冻晕的倒霉蛋，这是非常委婉的说法，实际执行可能有点粗暴。

这条路有些漫长，王何驻走到几乎窒息。她的左腿受了伤，难以正常受力。在行走过程中，她需要不断确认那个倒霉蛋的生命体特征，并且尽可能检查四周，确保冰雪之下没有乱石怪木等隐藏的危险。

大量的体力消耗和御寒物的舍让让王何驻几乎成为下一个被冻晕的倒霉蛋，但是想到自己正背负着一条人命，王何驻不得不咬牙坚持了下去。她并非舍己为人、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的人，只是在她的思维里，生命过于平等，在尚有选择权决定生死的时候，都不是容易割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