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把刚才的自己一顿唾弃。
手上的伤隐隐作痛。
垂下长睫,扯了扯嘴角,一如往常一样,试图用道歉解决眼前的风雨:“大人,我错了。”
裴行山看着眼前人冷淡的神情,要说的话全都卡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的堵着,张了张口,最后只憋了句:“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别再往上冲。”
沈望叔轻眨了下眼。
嗯?
怎么感觉不太对?
大人刚才不是在怪他?
还没等他细想,裴行山转身抬步往外走,丢下一句:“走了。”
“哦。”
他捧着两只手重新走到那条长道,周遭湿冷,呼吸间穿插着铁锈味的腥。
空气中带着薄冰似的僵硬。
灯光一如既往的幽暗,两道长长的影子一前一后平行着。
他抬眼看向鬼官衣服褶皱线条都透着冷硬的背影,垂眸视线落在地上轻轻晃动的影子上。
忽然,他眉一跳。
他明白了!
大人刚才是在关心他?!
俗话说关心则乱。
大人关心他,怕他受伤,就如同他担心大人受伤一样!
这样一想,沈望叔手上的疼也顾不上,看着鬼官的背影线条莫名柔和几分,跳动的影子都可人起来。
他想了想,试图找个话题缓和一下这僵硬的气氛。
“大人,我今晚是不是不用打扫卫生了?”
说完他觉得鬼官大人似乎更生气了,声音冷冰冰的:“你要是想打扫,我不拦你。”
沈望叔顿时噤声,抿紧嘴巴装乖点头,眼看着周围的气氛更紧张了,又反应极快的连连摇头。
连忙转移话题,捧着两只红彤彤的手,连带着下垂的眼尾都染上几分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大人,我手疼……”
裴行山一时间所有的气烟消云散,面具下的眉心皱起:“去医院。”
沈望叔闻言弯起眉眼,笑着应:“谢谢大人。”
裴行山加快步伐,走到电梯口,等了他两秒,看清他脸上明朗的笑:“受伤了还这么高兴?”
“因为大人你关心我啊,有人关心为什么不高兴?”
裴行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眸子不经意沾上光,淡淡骂了句:“傻子。”
沈望叔脸上的笑一收:“你为什么骂我?”
裴行山瞥了他一眼,长腿一抬出了电梯:“因为你傻。”
沈望叔原地愣了两秒,在电梯关上前连忙追上去,一路在裴行山耳边苦口婆心道:“大人,你骂人这个行径很不对。
你贵为鬼官,怎么能骂人呢?
还是骂我这种这么老实本分的小鬼。
我是气量大当然不会计较。
但万一被有心之人听见了,给大人你写来一份投诉信,毁坏大人你的名声,这可怎么办?
……”
裴行山听得耳边嗡嗡嗡的,最后实在没忍住:“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沈望叔被问的一怔。
他话很多吗?
仔细想想。
好像是有一点。
毕竟身为鬼的多数时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待着,如果他都不说话的话,那就连声也没了。
全世界静的只有他一个。
那太恐怖了。
对他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眼看着沈望叔笑着的小脸渐渐垮下去,裴行山难得眼中露出几分慌乱,改口道:“算了,你说吧。”
沈望叔摇摇头,后半程蔫头巴脑的,上药也一声不吭。
巧的是这个上药的还是上回那个,见到沈望叔惊了下:“哎哟,这么巧,又见面了小兄弟。”
谁跟你是小兄弟?
你知道我多大了么就小兄弟?
说不定你还得叫我一声爷爷呢!
沈望叔心里暗戳戳的怼,面无表情地淡淡应了句:“嗯。”
鬼医见他情绪不对,看向身后的裴行山:“咦?你惹他生气了?”
裴行山眼中多了几分不耐:“劳烦看病。”
鬼医无所谓的点点头:“好好好,小兄弟,把你的蹄子拿上来,我来帮你重新捆。”
你才蹄子!
你全家都是大蹄子!
沈望叔张口就要怼他,但目光往身后飞快的看了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低头不说话。
“上个药话这么多?是最近投诉的太少么?需要的话我不介意亲自写一封。”
“别别别,我最近正准备升职呢!行行行,我错了,我好好上药,我闭上嘴,我不说话,你说,都让你说。”
沈望叔闻言嘴角轻动了下,眼睛悄悄后移,只看得见两条长腿立在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眨眨眼,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热热的,又有点酸酸的。
有点怪。
捧着两个粽子回程。
沈望叔偷偷打量身旁的鬼官。
虽然吧,这个鬼官话说的不怎么样,但人倒是还不错。
可惜了,他要偷鬼官的生死簿。
其实如果大人愿意把他的名字写上去,那他也不用大费周章了不是?
但改生死簿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凭他和大人这点浅薄的上下级关系,大人肯为他放弃地府的某些东西,在生死簿上写上他的名字吗?
换他是不肯的。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偷了。
偷的话,到时候应该不会降罪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