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这块玉,望向窗外。
窗外夜色浓重,月光明亮皎洁,染白了窗前的那盘残香灰烬。
他却好似看见了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融入夜色,跨越时间长河,钻进一扇木窗,重新进入了他的梦乡。
这个梦,有些长……
日上三竿,鸡扯着嗓子嘶鸣,有种今天用了明天嗓子就不要了的破釜沉舟之势。
一道尖细的声音把鸡鸣生生压了下去,“少爷,不好啦!”
猛的推开门,好日头大喇喇的躺在屋里,势必要在这屋里占据方寸之地。
不远榻上的人被这阳光刺得皱紧眉,一个翻身,抬手把脑袋埋进被褥里。
下一刻,唯一的遮挡物被拉下,榻上屡次被搅了好眠的男人不满拧眉,说话带着初醒的哑:“南秋啊,你这是想干什么?”
被叫作南秋的丫鬟柳眉轻蹙,说话又急又快:“哎呀,少爷,你快起来!二小姐带着老爷正往这儿赶呢!说是要家法伺候。”
闻这话的沈望叔醒了几分,连忙坐起,满脑袋问号:“怎么又家法伺候?这次是闹哪出?我最近干什么了么?”
南秋边伺候他穿衣,边解释道:“说是你强抢民女,哎呀,就是你前几日带回来的那个庭月,李家胭脂铺的二少爷亲自带人来告的状!”
沈望叔半边眉一抬,最后一点困意也被气没了:“他还敢来告我状?!那天分明是他先动手打的姑娘,我才把人带回来的!简直没脸没皮,敢来找我茬,真是胆子肥了?!”
“少爷啊,你先别逞嘴皮子的功了,老爷马上就到了,你赶紧跑去许府许六爷那里避一避吧!”
沈望叔自知此刻不是说理的时候,边疾步往外走边问:“你刚来的时候他们到哪了?”
南秋也紧了步子,回:“刚过了梅园。”
刚说完话,身前人脚步猛地停住。
她探头一看,刚谈及的人物竟然已经转了个弯,快要进院子了!
沈望叔看清了他爹手里拎着的大棍,深吸一口气,条件反射的抖了个激灵,毫不犹豫的掉头,左脚绊右脚往院子后边跑。
跑的时候还能听见他爹中气十足的应道:“你放心,李贤侄,等见到那个不成器的,我定给你个交代!”
不用看他都知道,狗东西李王八估计笑得比花还艳:“沈伯父当真是铁面无私,但我想沈三或许也不是故意的,也不用到上家法的地步吧。”
他二姐冷哼一声,话里话外隐隐带着一丝压迫:“上不上家法你说了不算,我们自有定断,若是他真如你所说,无缘无故抢了你家女侍,这顿家法绝不算白挨,但若是你瞒了部分实情,这顿家法也绝不会白挨!”
两条腿抡得到沈望叔,听见他二姐说这话,感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要不是他爹一块跟来了,他大可以不用跑,还能当堂把那李王八怼回家去。
但他爹这个人,脑袋呆的跟木头似的,谁的话也不听,每次都是先打了再说。
关键下手毫不留情,每次打完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下不了地。
一想到这,屁股就隐隐作痛。
不行不行,绝不能被他爹抓着!
沈望叔爬着南秋拿来的梯子,刚上墙头,抬头对上他爹气得圆睁的眼。
听见他爹声如洪雷,响彻天际的骂声:“逆子!你给我下来!!”
“逆子”趴在墙头,一身黛蓝云袍比身后的蓝天还亮眼,少年唇红齿白,眉眼一弯,笑得比两旁的杏花还夺目:“爹,你别打我我就下去。”
“你先给我下来!”
沈望叔撇撇嘴:“我又不傻,爹,这墙头我先翻了,等你消了气我再回来啊!”
说完头也不回的跳下去,稳稳落地,拔腿就溜,把他爹气急的“逆子”抛在耳后。
逆什么子逆子,他是逆子,难道他沈长青就是顺父么?
他才懒得跟他讲道理。
反正在他眼里,自己干什么都是大逆不道。
照旧去了百红楼,碰见笑眯眯的老鸨,去了常去的屋子,喊来两三个丫头弹琴唱曲。
他摆摆手,让伺候吃喝的丫头全下去,只留一个顺眼的给他扇风。
“沈三公子今天心情不好呀?”
沈望叔瞥了一眼旁边笑盈盈的姑娘:“怎么?你心情很好?”
姑娘垂眼,细眉一皱,我见犹怜的:“碧罗见公子心情不佳,碧罗不免也跟着一块伤神。”
“诶诶诶,你别哭啊,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再说,我心情佳不佳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惹得我,伤个屁的神?
“好好吃你的,玩你的,乐你的,明白没?”
碧罗抬眼,愣了一瞬,喃喃道:“沈三公子……”
“别叫了,叫魂似的,小爷活的好好的呢。”
沈望叔心烦着呢,听见自己的沈字都觉得烦。
“哟,沈三爷今天好大的火气啊,谁惹你了?”